赵自力

父亲有精湛的木工手艺，后来入伍，学会了理发，退伍回乡后以木工为业，顺便为乡亲们剃头。

父亲在乡下生活了一辈子，他的手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他做的家具样样结实耐用，一把椅子可以坐很多年，方桌用几十年还完好无损。那时，家里如果需要添置木家具，大家都喜欢让父亲去做活。父亲常常说，慢工出细活，家具做结实了，心里才踏实。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父亲常常被村里人请去做木工，在每家都会做好几天，做完了，他还顺便把主人家破损的家具修修。比较特别的是，父亲喜欢带着理发工具，遇到有需要的人家，就帮他们理理发，从木匠转换成剃头匠，只需眨眼工夫。

父亲为大家剃头，从来不收钱，他说只是顺便，又花不了多长时间。那时，父亲多半剃平头，一把剃刀三下五除二就剃好了。遇到一些老爷子，想剃个光头，父亲就打上肥皂泡沫，仔细地轻轻地刮，顺带把胡子也一起刮了。集两样手艺于一身的父亲，很受乡亲们的欢迎，有事他们也喜欢找父亲商量，父亲乐在其中。他说小时候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长大了为乡亲们做点事是应该的。

二月二，是父亲一年中最忙碌的一天，因为我们那里流行“剃龙头”，这天父亲会放下木匠活儿，一心一意在家里帮大家剃头。我和母亲就忙进忙出，母亲烧水泡茶，我搬凳子让老人们坐。村里谁家都没我家热闹，人们进进出出，等着剃头的人聊会天，剃了头的人道声谢。父亲总是和蔼地说：“没什么，乡里乡亲的。”

从小到大，我的头发一直是父亲剃。二月二这天我本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但父亲总是把我放在最后。他说自家人不急，先给别人剃。结果，每年都是等到晚上父亲才能给我剃头，母亲打着手电，父亲拿着剃刀，剃头顿时有了一种仪式感。

参加工作后，我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回老家。老家那里的人正月里不理发，就等着二月二“剃龙头”。于是，每年的二月二，我总是早早赶回老家。年迈的父亲帮人剃头时，我打下手，顺便自己也“剃龙头”。

每次父亲帮我“剃龙头”时，我都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这真是一件奇妙而又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