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俊岭

敲大门。大门开。一个四十多岁的门公走出来，说，请问二位，来府上有何事？

谢榛说，我是山东的谢榛，这是我的学生李奎。我们从开封前来，特意看望王先生的。

我家老爷年龄大了，身体不好，不见客人。

还请前去通报！如果先生不愿意见我们，我们就走。谢榛诚恳地说。

我家老爷正在睡觉，我不敢把他吵醒。等等吧！

也好！

师生二人站在那里呆呆等待。门公陪站。

谢榛说，先生身体怎么不好？

门公说，肺有毛病。老爷不当官后，天天写书，也不知道歇息一会儿。累的。

半个时辰过去，门公说，我进去看看，你们稍等。

谢榛说，多劳了。

不一会儿，门公小跑着回来，离着好几米便说，老爷听说是山东谢榛，便高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说，快请！快请！

谢榛一阵欣喜。

门公在前，二人相随，来到浚川先生的书房兼卧室。

谢榛紧走几步，来到浚川先生近前，跪下行礼，说，晚生谢榛拜见浚川先生。

几乎与谢榛同时，李奎也跪下了，说，晚晚生李奎拜见老先生。

哈哈哈，微弱但清晰的笑声响起。王廷相离开椅子，走至谢榛身边，说，你这个学生有点意思！起来吧。

师生站起，挨着王廷相坐下来。

一个男仆端着沏好的茶水进来，倒好三杯，先给谢榛、李奎，后给王廷相。

王廷相说，喝茶吧，走了那么远的路。

谢谢先生！谢榛说。他偷偷打量王廷相，只见这个老人头发已很稀疏，虽然是黑多白少。脸颊上，已没有多少肉。但是，一双眼睛亮如点漆，与谢榛的目光相遇时，精光闪闪。这双眼睛让谢榛由衷佩服，毕竟是立功、立言的人物。

王廷相说，你谢榛的名头很大了。杨一清对我说过好几回。你的诗，他也让我看了。当时我就觉得，你的诗写得比我好！

谢榛连忙说，先生你太自谦了。

王廷相说，不是！你用在诗上的功夫比我多。

先生建功立业，诗文是政务之余的事。我不能从政、不会经商，只会看书写字，是一个无用的人。

不能说无用。只是诗文的作用要经过长时间的陶冶，才能深入人心。不像行政、治兵，立马见效。

先生说的是。有一事请教先生：我自立志写诗以来，看古人诗，看历代史，看四书五经，觉得这些都有益于诗。再看，看些什么呢？星历、舆图之类，我看不下去。

王廷相听了，微微一笑，正想说下去时，突然弯腰咳嗽起来。男仆立即从门外进来，轻轻地捶王廷相的后背。

好一会儿，王廷相平息下来，挥手让男仆离开。

读一读王充、范缜的书。不谦虚地说，我的书你也可以一读。我的《答薛君采论性书》《横渠理气辩》《答天问》三本书，可以送给你。

谢谢先生了！

不用客气！我喜欢读书的人。只是我这两年身体欠佳，不能太多见客。

谢榛手捧王廷相的新书，闻着芳香的油墨味儿，感激油然而生。

李奎虽然学问还不太深，但心里也亮堂了很多。

王廷相又咳嗽起来，男仆跑进来。看着这个瘦弱的老人，谢榛心里的敬佩渐渐增强。只有这样胸中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能在巡按山西时，重用下层人士；才能在巡按四川时，打击豪强。特别是先生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时，时时查处贪官，朝野称快。先生所做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解除魏国公徐鹏举的兵权。在事功上，先生与杨一清大人有得一比。

王廷相的一声声咳嗽，让谢榛心疼。他后悔没有早来、多来，好从这个杰出人物身上学到更多的东西。他意识到与王廷相的交谈时间不宜过长，便想到一个学术上的问题，虚心问道，先生，读王充、范缜，还有您的论驳色彩较浓的哲人之书，有什么切实有效的方法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