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堂玉
每到金秋十月看到那火红火红的红高粱,我就会想起我六年同窗、英年早逝的好友、好兄长——朱余。
朱余和我一样是农家子弟。他中等身材,国字脸、厚嘴唇,鼻子下方有一道横向的伤疤,据他说是小时候跌倒磕在铁锅沿上留下的。读初一时,他是劳动委员,我是学习委员。后来我们不约而同地去考县卫校并被录取。在卫校学习期间,他经常参加演讲、辩论。
那是近五十年前的事了。我虽然家在县城,却是农业户口。由于口粮一直短缺,我们这些城里的农村人,因地少人多更是过着半年糠菜半年粮的困难日子。
1970年的春天,又是一个青黄不接的时候。晚上,吃完全家最后一点地瓜干,母亲惆怅地对我说:“明天什么吃的也没有了,你想点办法吧。”
“有困难一定要来找我呀”,毕业时朱余的话在我耳边回响。对!就去找同学吧!
第二天下午,我借了一辆自行车,揣着一个带补丁的布口袋上路了。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骑行,终于到了朱余的家乡——徒骇河东一个偏远的村庄。
分别才半年多,好像过了好几年。同学相见,我们俩都格外高兴。晚饭是高粱饼子、炒白菜。饭后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我俩躺在土坯炕上,谈古论今、吟诗诵词,仿佛又回到了苦读三年的中学时代。其间,我也婉转谈及了一些关于粮食的话题。得知他家的粮食也所剩无几时,我再也不好意思提起。
第二天早饭后,我要回家了。临行前朱余问我:“你找我有事吗?”我说:“想你来看看你呗。”“不对吧?”他随手从我裤兜里拽出了口袋,说:“来玩还带着口袋?”我只好实言相告。他一边埋怨我,一边将仅有的一袋子红高粱倒了一半给我。只听朱余的母亲说:“老三,咱这点高粱也吃不到过麦了。”朱余说:“娘,我的同学家已经没有一粒粮食了,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吧!”那一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多亏了同学给的半袋红高粱,我全家吃糠咽菜才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两年后,我突然听到朱余因心脏病发作已去世两个多月的消息!我好像当头挨了一闷棍,眼前金星四溅,差点跌倒。一连几天我茶饭不思,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不能原谅的是,我虽然早已加倍寄去了粮款,却没能到他坟前奠酒三杯,倾诉哀思。那半袋红高粱,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永远的债,永远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