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50年,来“发现”自己的家乡
——走近文化寻根者戴敬仁
本报记者 路子强
《冠县志》《冠县地名志》《冠县文史大观》《冠县乡村记忆》等地方志书的编著者名单中,总能看到他的名字;他撰写的《两河交汇话“永济”》一文,《聊城日报》以四个整版的篇幅予以刊发;《弇山纪事》《元好问在冠县》《冠县地名里的黄河故事》等考证文章更是屡屡以整版形式见诸《聊城晚报》……这位从小学时期就痴迷于“发现”家乡文化,工作后笔耕不辍宣传家乡的文化行者,正是冠县融媒体中心工作人员戴敬仁。近日,本报记者对戴敬仁进行了专访,探寻其五十年来挖掘冠县历史文化背后的故事。
从小种下“发现”家乡的种子
戴敬仁对家乡文化的探索热情,最早萌发于那座被历史遗忘的馆陶旧县城。1955年3月,馆陶县由北馆陶(今属山东冠县)南迁到河北南馆陶,从此北馆陶这座千年古县城沦为普通小镇。戴敬仁的家就在旧县城边缘,距离高大的城墙不足百米。夏天的夜晚,他时常和小伙伴抱着铺盖卷,沿着城池坍塌形成的小道,爬到城墙上乘凉。
这座四四方方的旧县城周长有五六里地,人们习惯称之为“城里”。戴敬仁六岁那年,住在20多里外的姥爷来“城里”赶集,顺道来看望他们。寒暄间,姥爷说了句“很长时间没来馆陶赶集了”。此时,年幼的戴敬仁才意识到,原来大家口中的“城里”,竟然有个正式的名字叫“馆陶”。
馆陶旧县城的“身世之谜”,一直萦绕在戴敬仁心头。小学时他曾多次向见多识广的老师求教,却始终没有得到确切答案。在家中问起此事,曾获得省劳模称号、多年任职社队干部的父亲,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座城啊,是古代一位皇帝为他的公主修建的。”父亲的这番解释非但没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反而为馆陶旧县城蒙上了一层更神秘的面纱。高中时,戴敬仁偶然在同学的《三国演义》中发现了一张标注着“馆陶”的地图,这让他确信家乡确实有一段深厚历史。在语文老师的指点下,他了解到,“馆陶”得名于当地一座叫陶丘的土山。经过不懈搜寻,他终于在一份油印资料上发现了“战国时,赵王在陶丘设馆驿,定名馆陶”的记载,同时还发现馆陶八景之一“驸马古渡”的记述。上大学后,戴敬仁仍锲而不舍地在图书馆、书店寻找相关文献,可惜未有收获。
“你说的《馆陶县志》,我还真见过!”参加工作后,戴敬仁向读过私塾的叔叔请教时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文革时期,在咱公社邮电局,这本书被当作‘四旧’,连同其他成箱的旧书,被一把火烧掉了。”叔叔的这番话顿时让戴敬仁心里凉了半截。直至2006年秋,时任冠县文保所主任的郑尊亭告诉他:“你要找的《馆陶县志》,我这里有一套,光绪十九年(1893年)版的。”听闻此言,戴敬仁如获至宝,立即到打印部复印了一套,花了足足半个多月的工资。
研究成果得到全国各地专家认可
有了地方志作为参考,戴敬仁写文章有了依据。
2006年,互联网逐渐兴起。戴敬仁注册了百度空间、博客中国、新浪博客和微博等平台的账号,撰写发布关于家乡历史文化的研究文章,与网友分享心得。在此期间,他发表了“冉子在冠县”“子夏在冠县”“太平军激战冠县”“馆陶公主刘嫖家族”“悠悠卫运河”等内容的系列故事,为鲜为人知的历史人物、古城池、河流、建筑等梳理出清晰的脉络,这些富有地域特色的故事引起大批读者的浓厚兴趣。2009年,河北馆陶县电视台推出《话说馆陶》栏目,其中不少话题和素材来源于戴敬仁的博客“陶山天下”。后来,戴敬仁受邀参与《冠县志》《冠县地名志》《冠县文史大观》《冠县乡村记忆》等文献的编纂工作,他撰写的不少文章也被收录其中。
通过读书分享,戴敬仁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文友,其中不乏国内知名作家、专家和教授。
清代著名诗人张问陶祖籍四川遂宁,但出生在北馆陶,其名中的“陶”即是指馆陶。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四月,金榜题名、考中进士的张问陶题诗《咏怀旧游·山东》:“蛾虱生来亦帝臣,陶山长恐是前身。曾游庄岳通齐语,共拟乖崖是鲁人。风景至今犹可念,模糊入梦苦难真。几时重作东平客,马颊河干访旧邻。”诗中流露出对故乡的深切怀念。在其后的官宦生涯中,他凡“遇山东居官者,每称同乡”。四川省蓬溪县巴蜀文化研究专家胡传淮,长期从事张问陶文化研究,对张问陶父子这段经历特别关注,因此时常和戴敬仁交流探讨。黑龙江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许隽超也因研究张问陶与戴敬仁结缘,他撰有《张问陶资料汇编》。2019年适逢张问陶逝世205周年,戴敬仁于4月12日在《聊城晚报》发表《张问陶的故乡情缘》一文,引起四川省著名作家、蜀山书院山长庞惊涛的关注,他专门撰写《张问陶家族的山东情缘》一文予以回应,文中幽默地写道:“应该说,张问陶对山东的感情是很深的,他自认生是‘齐人’——今天的‘蜀人’不免会为此吃点飞醋。”
这场因读书学习而起的文化交流,促成了多段文缘。共同的爱好、相近的话题、不同的研究角度,在交流中碰撞出思想的火花,让戴敬仁收获满满,乐在其中。
读懂家乡这本“地方书”
“要想讲好家乡故事,首先要把家乡这本‘地方书’读透。”戴敬仁说,家乡的每一座城池、每一个村庄、每一条河流都是一部厚重的典籍,如果连这些都弄不明白,讲出来的故事就失去了灵魂。
以曾经的馆陶古城为例,这里曾是四位公主的封邑——西汉两位,东汉和唐朝各有一位。这四位“馆陶公主”,以第一位馆陶公主——汉文帝之女刘嫖最为著名,她既是汉武帝刘彻的姑母,又是其岳母。三国时期魏国的曹霖(魏武帝曹操之孙,魏文帝曹丕第五子)和明代的朱当淴,也曾被封为“馆陶王”。“这座千年古城的故事,足可以讲上三天三夜。”戴敬仁说。
历史上黄河多次流经冠县,冠县的许多河流、村名都与黄河有关。冠县西部的黄河故道,相传就是王莽为预防祖坟被淹,有意令黄河改道而留下的,故而被称作王莽河。宋朝时流经冠县的黄河多次泛滥,故道两旁的木堤村、公(工)曹村、克宁村、水赞村等村名,都记录着古人治水的智慧:木堤村因防汛工程以木修筑堤防而得名,工曹村是为纪念治水组织者工曹而命名,克宁村则寄托了“河水安澜”的美好愿望。“我一个村一个村地进行考察,并结合文献记载撰写了几篇文章,在《聊城晚报》等平台发表。这些成果还引起了黄河管理部门的重视。”戴敬仁说。
冠县西部的卫运河堪称大运河研究的活化石。隋炀帝大业四年(608年)开凿的永济渠,唐宋称御河,金元明清四代,通过这条河,源源不断的物资才得以运往北京城。御河南接洛阳北达涿郡,长达近1000公里,是京杭大运河最早的河段。目前,卫运河冠县段6公里的河道仍保留了永济渠最初的流向,成为隋代大运河留下的活态遗产。永济渠见证了聊城的沧桑巨变,然而对永济渠的研究尚属空白。有感于此,戴敬仁在永济渠研究上投入巨大精力,成果颇丰。2022年11月,《聊城日报》以四个版的篇幅刊登戴敬仁的研究成果《两河交汇话“永济”》,在全市引起强烈反响。
“地方文化本身就是一本厚重的书,我们只有静下心来认真读,把这些‘地方书’一页页读进去,讲出来的故事才有味道和感染力。”戴敬仁动情地说,从孩提时代开始对家乡历史产生兴趣算起,如今已有50年,他还要继续下去,在家乡历史文化研究之路上深耕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