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胡同:走出梁启超的天涯知己
文/图 本报记者 吕晓磊
“临清有两条吴家胡同,一条在河东,一条在河西。”11月7日,临清胡同游发起人刘英顺说。
作为运河沿岸城市,受惠于运河的开通,明代中期到清代中期,临清成为山东运河沿线规模最大的商业城市,“东南纨绮,西北裘褐,皆萃于此”,活跃于临清市场的商人既有本地土著,也有外来客商。住在胡同里的人,有白丁布衣,也有博学鸿儒。
河东的吴家胡同只有30余米长,位于考棚街中段路南,与田家店胡同口相对。相传在清朝乾隆年间,这条胡同内曾有来自安徽的吴姓大户人家居住,吴姓人家在临清经营过竹器、杂货、酒坊,还做过私塾先生,经济富足,这条胡同也因吴家而得名。
小胡同里的国学大师
胡同里常常藏龙卧虎,从外面看,房子普普通通,几乎都是一个模样,但里面可能住着某领域的杰出人物。比如这条不起眼的吴家胡同里,就曾住着国学大师吴秋辉,他与康有为“不打不相识”,更被梁启超称为难得的天涯知己。
吴秋辉是清末民初著名学者、卓越的史学家、语言文字学家,自幼天资聪颖,十多岁时写的诗文即闻名乡里。他生性狂怪,左眼有疾,但才学过人,尤其在《诗经》研究上造诣颇深,是当时很多人都佩服的山东“怪杰”。1924年,吴秋辉应聘到齐鲁大学,任经学教授。1925年他为出版著作事宜开始与在清华大学任教的著名学者梁启超交往,梁启超在读了他著的《学文溯源》后,称赞他有真才实学、才冠侪辈,并视吴秋辉为平生难得的天涯知己。此后两人鸿雁传书不断,成了莫逆之交。
坊间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有一次,梁启超的老师康有为游学到济南,应邀作了一次公开演讲,内容是根据《礼记》阐述其“大同”主张。登报大肆宣传后,在一片喝彩声中却传来了吴秋辉的驳斥之言。康有为大为光火,但他与吴秋辉笔战数回合后竟急急收兵,匆匆离开了济南,他认为吴秋辉的学识的确在自己之上。
1927年初,梁启超派人到济南,特邀吴秋辉到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任导师。与此同时,北京大学研究院也派专人到济南礼聘吴秋辉任导师兼教授。能同时得到国内两所著名大学的聘请,对一般人来说,不仅是莫大的荣耀,也是很有诱惑力的事情。尽管当时的吴秋辉贫病交加、生活窘迫,但是他却考虑到自己的学术观点与世人迥异,最终婉言谢绝了两所大学的邀请。他不愿去两所学校任教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不想讨人家的厌”。同年5月,吴秋辉因痼疾,在济南病逝,年仅51岁。
对于吴秋辉,《临清县志》中有记载,吴秋辉“为人貌寝又不修边幅,而天才卓越,目空千古,视时辈蔑如也”。吴秋辉一生中举凡六艺,诸子百家之书,天文、地理、术数、理化之学,无不博览详究,有所创见。他以发扬古典文化为己任,矢志要“在古代文明史上开一新纪元,在学术史上起一大革命”。
厚重老宅让人恋恋不舍
吴秋辉培养了大量人才,桃李满天下,著名学者张默生是吴秋辉的学术弟子,他在《现代学术界怪杰》一文中这样描述他的老师:“他的相貌生得古怪,是一个像干姜般的老头,下颌上生着历历可数的髭须,又粗又硬,一律向外挺着;只有一只眼睛,而且特别小,但是锐利有光,令人几乎不敢逼视。”
2020年,吴秋辉的外孙女张东蕙到聊城参加首届全国吴秋辉学术研讨会暨弘扬地方优秀文化现场会时,曾动情地回忆外祖父的一生,并提到吴秋辉“爱国学,胜过生命”。
吴家胡同里有一处不大的四合院,门口两侧各放着一个圆形的石鼓门墩,下方是长方形底座,经过岁月的打磨,门墩上的花纹已经模糊,石鼓也出现了裂纹。“古代,在家门口放这种门墩的一般都是有功名的文化人。”刘英顺说。这里正是吴家的老宅,生长于临清、治学于济南的吴秋辉,就是在这个小院里读私塾、结婚、生儿育女。
现在居住在这里的是吴秋辉76岁的侄孙吴彬柔。虽已年过古稀,但吴彬柔的身体还算硬朗,终日以书画自娱。久经风雨浸润,小院看上去沧桑而又厚重。吴彬柔从未想过离开这里,他说:“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去。”
“老爷子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他哪儿舍得走?”70岁的萧玉萍是吴彬柔的邻居,吴家老宅旁边的小院是她的娘家,她在吴家胡同出生、长大,度过了她最快乐的时光。
舍不得胡同的不只是吴彬柔。曾在这条胡同嬉闹成长,如今经常拎着菜篮子来回行走在这条胡同之中的萧玉萍也没有离开胡同,一是为了照顾90多岁的父母,二是想念胡同里的小院。“回到这里,我就觉得心里亮堂、舒坦。”萧玉萍说。
萧玉萍家的院子里有一棵硕大的梧桐树,阳光穿过枝丫照到人的身上,让人觉得温暖而又静谧,小院一角的花谢了又红,树叶绿了又枯,一年又一年,岁月绵长。院落外不远处的考棚街上,早上有豆浆,晚上有馄饨,小饭馆的招牌上写着都有哪些风味,这一切无不引诱着人们肚子里的馋虫。
人们的脚步声、孩子的嬉闹声、汽车的喇叭声、小店铺喇叭里的叫卖声……宛如一曲动人的交响乐。或许,这正是吴彬柔、萧玉萍这些老胡同居民对胡同恋恋不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