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县燕塔身世新解
□ 王学彪
作为莘县历史文化名片的燕塔,见证了莘城的千年沧桑,承载了莘县人的桑梓深情,在莘县人民心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由于年代久远,史籍乏陈,加上原塔已毁,燕塔的“身世”却变得扑朔迷离,疑问重重,甚至不少以讹传讹的谬误,笔者不揣浅陋,试做梳理。
燕塔始建年代,并不是一个容易说清的话题。
目前可查的最早记载燕塔始建年代的史料是明朝正德年间的《莘县志》(天一阁影本):“砖塔一座,高十三级,金天眷二年建。”天眷乃金熙宗年号,天眷二年即公元1139年。康熙《莘县志》、宣统《莘县乡土志》、民国《续修莘县县志》等皆沿用此说。
此说源于原塔塔顶铭文,铭文刻于刹网(俗称铜笼)之上,记录了捐资者的姓名,落款为“金天眷二年”。因当时登塔可见,故修史者将其定为了始建时间。
直到1968年,燕塔被拆毁时,在地宫中出土了一具舍利石函。石函刻有铭文,落款时间却为:治平元年二月十五日。治平,为宋英宗年号,治平元年为公元1064年。无论是先瘗葬后建塔还是先建塔后瘗葬(两种做法均有),燕塔都不可能始建于天眷二年。因此舍利石函的出土推翻了史籍的臆断。
那么,为何塔顶铭文却记载为天眷二年呢?
普遍认为,燕塔始建于治平元年,建成于天眷二年。
此种说法看似合理,但并非无懈可击。要知道天眷二年距治平元年长达75年,遍检中国塔史,未有历时如此之久者。如果花费75年来完成此塔,那么,建塔的意义何在呢?况且社会动荡、朝代更替,谁能历时75年主持这旷日持久的民间“烂尾工程”呢?另外,塔身完美,造型统一,为典型的“宋塔”风格,看不出任何异代同建的痕迹。
因此,笔者认为天眷二年既不是始建时间,也不是竣工年代,而是重修时间,准确地说是安装塔顶刹网的时间。尽管这一设想,像上述说法一样,没有史料可证,但笔者却找到了一个有力的旁证——景州塔。
景州塔至今尚存,位于今河北景县景州镇,距莘县不足200公里。现存塔身始建于元丰二年即公元1079年,终于元祐六年即公元1091年,历时12年。始建年代与燕塔(治平元年)只差15年。其外型、高度、级数与原燕塔几无二致,尤其塔刹的修建方式与燕塔更是如出一辙,典型之处更表现在“铜笼”上。早年间,对于《莘县志》所记“铜笼”,不知何物,考之著录,亦不知其详,且不少想当然者。及见景州塔,方才大悟,所谓“铜笼”乃刹网也。刹网罩在刹柱外面,起到保护刹柱的功用,大概因其并不常见于一般塔顶,又如笼状,所以才被俗称“铜笼”。景州塔的刹网因被天风鼓荡,能作水涛声,故当地有“古塔风涛”之称喻。
奇怪的是,该塔刹网亦有铭文,且有“天眷二年”之落款。为何两座塔在同一年安装刹网呢?总不能如此凑巧,两座“雷同塔”恰好同一年落成吧。且景州塔已考明为元祐六年竣工,那么天眷二年就只能是重修。天眷二年又是怎样的一年呢?为何要在这一年统一重修古塔呢?检索佛教史,这一年并没有出现任何佛教大事,显然重修刹网另有原因。
细读明朝李承绪撰写的《重修宝塔记》(收录于康熙《莘县志》)和清代廖锡纶撰写的《重修宝塔记》(收录于《莘县碑文大观》),发现燕塔以“莘邑逼近黄河、汴梁,为戎马必经之地,藉为望楼”,供兵士备敌防哨之用,而可容纳20(一说50)余人的“铜笼”,恰恰充当了瞭望台。这让笔者想起了《畿辅通志》中的一段话:“宋与契丹守臣皆密修边备,或治泺泊以限戎马,或起浮屠(佛塔)以远眺望。”
天眷二年,金国刚刚建立不久,统治尚不稳定,加上不断南侵,作为宋金交战之地的山东、河北一带,佛塔自然派上了用场。如此,金兵统帅很有可能在天眷二年这一年统一命令重修古塔作为军事防御工程,尤其安装刹网,以加固瞭望台的安全性,于是,在留存后世的燕塔、景州塔的刹网上都留下了“天眷二年”的字样。
如果此说不谬,那么,燕塔就像景州塔一样,天眷二年应是重修时间,而不是完工时间。至于燕塔何时竣工,也许将成为一个永远的谜了。
(本版照片除标注外由王学彪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