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颖

门前桃李都飞尽，又见春光到楝花。

谷雨过后，南风送暖，楝花开了。楝树的枝叶特别可爱，很像张开的手掌；楝树的花也很可爱，一簇簇浅紫粉白的花朵，在春夏之交次第绽放，远远望去如烟如云，犹如南风中舞动的精灵。到了秋冬，楝树叶子落尽，只留下一串串黄色的果实挂在枝头，别有一番清逸之美。

楝树是一种古老的树种，它已经陪伴人类至少度过了2500年的时光。《诗经·小雅·四月》中写道：“山有蕨薇，隰有杞桋。君子作歌，维以告哀。”这里的桋，就是楝树。

楝花，始于暮春，凋谢于初夏。古代园艺著作《花镜》中说：“江南有二十四番花信风，梅花为首，楝花为终。”待楝花谢尽，花信风止，这一年的春天也就走到了尽头，接下来就是绿肥红瘦的夏天了。

在时间的长河里，很多植物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了。楝树从遥远的《诗经》里走来，至今仍是广泛栽培的生态经济树种。春秋时的《管子》一书记录了北方种植的榆、桃、柳、楝这四种树。人们栽种树木，一为获得果实，二为获得木材，而种植楝树两者都可获得。楝树的叶子和果实，有清热解毒、杀虫止痒的功效，可以加工成治疗蛔虫和头癣之类疾病的中药材。只是这些果实实在是苦，因此楝树又名“苦楝”。在汉代，楝树的叶子和果实被广泛应用于医药，因此此树被大面积种植。

在历代文人的眼里，苦楝（谐音“苦恋”）是一个有诗意又带有忧伤感的名字。东汉的崔骃，就描写了楝树之美，“远看像美丽的大鸟停在枝头”。在温庭筠的笔下，它是与春天惜别的花使；在苏轼的心里，它是田园味道，以至二十年后仍清晰地记得江南楝花香气里的宁静之美；王安石见了它也诗兴大发，写下了“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的诗句……历代文人吟咏楝树和楝花的诗词有很多，我却独爱清代张鹏翮的这一首：“见说蛟龙畏楝花，移栽何不向江涯？更闻彩凤来求实，人羡朝阳第一家。”

宋代之后，楝树成为家园树种。明末清初学者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说，乡间人家凡生养了女儿，就在庭前屋后的空地上种几株楝树。等到女儿长大，楝树也成材了，这时把树砍了做家具，可作为女儿的嫁妆。在岭南，楝树成了家人对出嫁女儿永续不断的爱的物证。

年年岁岁，每到暮春初夏，在氤氲升腾的空气中，在轻飘飘的暖风里，楝树伸展开绿意葱茏的枝条，清幽的花香让细心的人们把它重新记起，不管苦涩还是甘甜。

苦楝花开，春去夏来，如果你欢喜，那是一片紫色的花海，带你走向未来；如果你忧伤，那是最后的一片春光。在清幽馥郁的楝花香中和如雾似愁的楝花紫里，你的心情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