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通讯员 马奎秋

图/本报通讯员 张振祥

岁月的脚步阻挡不了历史车轮的前进，相对于改革开放之初，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穿衣上来说，如今，各种风格、各种质地的服饰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岁月的更迭让人们的穿着有了更多选择，但我始终没有忘记小时候常穿的母亲缝制的粗布衣服，没有忘记生产粗布的那架木制老式织布机，更没有忘记母亲在织布机前辛勤忙碌的身影。

一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聊城农村，每家每户都会种植好几亩棉花。当时解决温饱问题是国家的主要任务，粮棉问题是政府的一项重要工作，棉花是农村人制作粗布的主要来源。

棉花变成粗布，要经过多道工序，使用多种加工工具。秋天，从棉田里摘拾的棉花首先要在房顶上晾晒，要么放在塑料包上，要么放在秫秸箔子上，风干水分。把棉花种子放到嘴里一咬，若听到“咔啪”声，就说明棉花已经晒干了。晒干的棉花需要用轧花机把棉籽挤出来。轧花机有手摇的，一个人就可操作，简单方便。操作时，一只手抓住把手慢慢地摇，另一只手则往轧花机的咬合处塞棉花，将棉籽从棉花里挤出来。这种脱棉籽的方法速度极慢，需要很大耐心。有的人也用12马力的小机器带动较大型的轧花机，生产效率比手摇轧花机提高了不少。

没有籽的棉花就是皮棉，我们农村人也叫它棉花穰子。棉花穰子需要再次加工，就是用弹花机再弹一遍，让它变得软软的。把适量的棉花穰子用秫秸秆卷起来垫在砖上或平滑坚硬的木板上，用手搓成圆柱形的穰子团，我们称之为布绩。布绩是纺线的原料。纺车纺线时，那细细的银丝就是从这布绩里一圈圈拽出来的。

母亲是纺线的高手，纺线时，她用右手抓住纺车轮子的把手，摇着纺车做圆周运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则捏住布绩的一头，随着纺车上锭子的运动轨迹在空中相应做圆周运动，这时布绩的另一头便会伸出长长的细线缠绕在纺车的锭子上。慢慢地，锭子上的线圈便会积聚成一个较大的椭圆形线团，这时候就可以取下来备用，然后再重新纺线，再取再纺，周而复始。取下来的椭圆形线团，我们称为穗子。

母亲纺线非常辛苦。农闲时节，阴天下雨无法下地干活时，或晚饭后，是纺线的最佳时间。母亲晚上纺线时常常会到半宿才睡觉，童年时，我经常在嗡嗡的纺线声中入睡。母亲的纺线声，好像是一首动听的旋律，又好像是她吟唱的一支支催眠曲。

二

线穗子攒多了，就会进行下一道工序——拐线。这道工序需要两个人配合操作才行，就是用拐子把穗子上的线缠成圆环形的较大的线团。之后便是浆洗线，因为纺车纺出的线容易断，必须经过浆洗这道工序。浆洗就是把线穗子放到锅里或大盆里热乎乎的稀面汁中浸泡，需要浸泡足够的时间，让线变得柔韧有弹性。浆洗后的线还要放在浆线杆子上晾晒风干，然后，再根据需要上色。经过染色这道工序，这些线就变成了五颜六色的彩线。这些彩线还需要再经过几道小工序进一步加工。最后，再把这些线在织布机上合理布局，根据需要选一部分染色的线，从织布机高处的一个木质结构上垂下来，然后再拐到织布机的平面上。这些线叫经线，它们穿过一个叫作篦子的部件，从一个个细小的缝隙中穿过来，然后固定在织布机上。再选一部分染色的线制作成穗子的形状放到木梭子里，线的一头也同样固定在织布机的一个端点上。

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后就是织布了。母亲稳坐在织布机的座位上，右手微攥着梭子，在织布机已布好线的空当处向左方一甩，左手轻巧地接住再微攥着。这时，母亲的右脚猛蹬右踏板，篦子便会咔嚓一声把线一挤，之后又回归原位。这时，母亲捏着梭子的左手在线的空当处再用力向右一甩，右手随即接住，母亲的左脚随后用力猛蹬左踏板，篦子便会再咔嚓一声猛挤一下，之后又回归原位。就这样，母亲手脚并用，娴熟地重复着一个又一个优美的动作。梭子里的线像春蚕吐丝似的，在不休的咔嚓声中，在母亲的怀里慢慢出现了一方方花粗布。看着一方方成型的粗布，母亲从心底生出一种成就感。从母亲那不知疲倦的动作中，我似乎读到了母亲的自豪，也读到了母亲的快乐。织出来的布匹，可以做裤子、褂子、鞋面、被面，甚至冬天穿的袜子也是母亲用粗布缝制的。

那时候，织出的布如果自家用不完，还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换些零钱补贴家用。这些粗布虽然没有纺织厂生产的布匹柔软光滑，但耐磨耐穿，用途广泛，满足了人们的穿着需求。

这不起眼的织布机以及织布时的每一道工序，都蕴藏着劳动人民的智慧。母亲的织布机是我们家的“功臣”，在生活并不富裕的年代，它织出了我们全家人的幸福和快乐，织出了我们的梦想和希望，也织出了平凡世界里的一片新天地。

社会发展日新月异，我家那架老式织布机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被冷落在一个墙角，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每当我看到它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母亲用辛勤的双手为全家人织布的场景，母亲织布时那有节奏的咔嚓声又回响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