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志敏

没有环境描写，没有背景交代，开篇就是一句“杨百顺他爹是个卖豆腐的”，犹如一个人在对面拉呱，拉的全是东家长西家短，拉的满满的人间烟火气；又好像目光穿梭在字里行间，人却行走在热闹的生活里，看到了卖豆腐的老杨、赶大车的老马、铁匠铺的老李……这是《一句顶一万句》这本书给我的最初印象。

《一句顶一万句》中，作者刘震云恰恰用了最朴实的语言、最接地气的故事，向人们展示了平民百姓求生存的状态，展示出的不仅仅是“追寻难”和“百事哀”，更是来自心底的那种孤独感，引发了读者的共鸣与思考。书中主人公杨百顺改名叫杨摩西，又从杨摩西改名到吴摩西，讲述了一个底层人的无奈。

《一句顶一万句》，这书名告诉我们，孤独皆源自人与人之间“说得着”和“说不着”，“说得着”的人说一句话顶一万句，“说不着”的人说一万句都不走心。

书中的两位主角杨百顺和牛爱国，在跌宕百年的时光里，这两代人经历着同样的孤独。

杨百顺年少时跟父亲“说不着”，跟兄弟们“说不着”，在一次得知被父亲和弟弟“算计”了的悲哀里，愤然离家出走，从此自谋生路。为混口饭吃，杨百顺投奔过剃头的老裴、杀猪的老曾、染布的老蒋、破竹子的老鲁以及县政府的老史……各种缘由，总也端不住一个饭碗。而在一个个短暂的雇佣关系里，杨百顺求生都无着落，他那颗无人关照的心又何谈温暖？直至走进婚姻。原以为婚姻可以慰藉这个浸满苦水的人的心灵，可这婚姻对于他而言，从一开始就是憋屈的、被算计的。如果说吴香香有所图不算憋屈，如果说倒插门不算憋屈，如果说改名杨摩西后又变成了吴摩西也不算憋屈，那么，吴香香的出轨以及与银匠老高的私奔，算是给了吴摩西最大的憋屈。到此还不算完，苦难对可怜的吴摩西穷追不舍，最后竟连唯一与他能说得上话的养女巧玲也失踪了。巧玲的失踪无疑是在他百孔千疮的心上又撒了一把盐！

牛爱国是杨百顺养女的儿子，拐弯抹角，也得算是杨百顺的后代。牛爱国从小就承受着父母对他的“不亲”，于是他早早离家去当兵。有几个当时“说得着”的朋友，但他却在走投无路时无处可去。牛爱国与庞丽娜结婚，婚姻经历竟与他的姥爷杨百顺惊人相似。不同的是，牛爱国做出了维护婚姻的努力，倒不是他认知觉悟有多高，而是他觉得离不起这婚。但悲哀的是，他用尽心思，换回的是自个儿打脸的悲惨——庞丽娜毅然出轨，毅然私奔。

一个人活着，总需要倾诉，需要得到理解，得到慰藉与温暖，当从血缘关系、人生际遇、婚姻中都寻不到“说得着”的知音时，还能再去哪里寻找？正因如此，无以排解的孤独感几乎跟随了杨百顺和牛爱国一生。其实又何止这两个人物，书中描述的形形色色的角色，仔细品味，都在生活的苦难与心灵的孤独中苦苦挣扎。

说到此，我在想，如果刘震云的这本《一句顶一万句》，只是向人们展示了人生中孤独的存在，并引发大家的共鸣，这部作品也许成不了经典。我认为，它最经典之处，是在这谁都无以摆脱的孤独之上，又为人们指明了一条道路。

在牛爱国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的母亲曹青娥（也就是当年走失的巧玲）对他说了两句话，她说：“我活了七十岁，明白一个道理，世上别的东西都能挑，就是日子没法挑。”又说：“我还看穿一件事，过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从前。”这两句话，无疑是本书的点睛之笔。它清晰地告诉我们，世事难料，很多日子我们都没法挑，只有去接受与面对；但无论日子以怎样的面貌待我们，我们都不必抱怨，都要认真、顽强地往后过，后面是每一个崭新的明天，虽有孤独却也必定不乏温暖与美好，永远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