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克华

20世纪70年代，群众生活并不富裕，自然灾害连年不断，阳谷县十五里园公社陈店大队盐碱涝洼严重，年年收成不好。为了生活，大队社员（那时村被称为大队，群众被称为社员）聚集起来，购置了地排车搭帮结伙搞运输，有的去给人家拉砖，有的去给人家拉石头，更多的是去黄河东或者河南西山拉煤，回来送给用煤单位，挣得运费，维持家中生活。

一

1973年11月，陈店大队社员集合地排车共43辆，组成一个运输队，他们要向生产队提出申请，再报请大队批准，才能出门，否则要扣工分。

43辆地排车准备出征去西山，拉煤回来卖给张堂石灰窑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凡是参加的人，都必须自带食物，自带饮具，自带柴火。各自准备妥当后，我们就浩浩荡荡地向西山出发了。我们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凡是拉地排车的人都有一套拉车绝技，把两辆地排车连在一起，前车的人坐在车杆中间，做好随时紧急刹车的准备，后车的人坐在第二辆车的中间，双脚踏着前车尾部，主要是掌握前进的方向，也做好刹车的准备，然后把车篷拉起来。每辆车都有车篷。车篷是用两根木杆和一块篷布做成的，斜着插到车子上，当风吹起篷布时，地排车就会自动向前方走起来。随着风速的大小，车辆的速度随之变化，风大车速快，风小车速慢。当风力达到五六级的时候，车速也达到了时速40里—50里的速度。

白天，当我们驾驶着插着车篷的车辆快速行驶时，路边干活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观看地排车在公路上的表演，向这些拉车人投来惊奇的目光。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车队经过一天急行军，于傍晚到达河南安阳东迁口一带。因天色已晚，就此安营扎寨。车辆停下，每辆车上的人都从车上拿下小铁锅找几块砖头，支上三条腿，把锅放在上面，找口水井，用自带的水桶从井中打来水，倒进锅里，从车上再拿下随车带来的柴火，开始生火做饭。

那个时候，生活困难，没有人下饭店，只能自己动手做饭。当锅中的水烧开后，我们就从车上袋子里拿出带来的玉米糊下到锅里，当锅里开了两滚后，再把带来的窝窝头放到里面馏上，再次开锅后就开始吃饭了。我们从车上拿下从家里带来的咸菜，就着它把饭解决了。

当全体运输队的人员都吃完后，大家一声招呼，又开始继续前进。晚饭后，我们又步行了大约20多里路的时候，大家把车停下来，把车辆顺路边一字排开，把地排车从前面用棍子把车杆顶起，把车篷拿下，搭在车杆上，两边搭到地面上，这时一个简单的帐篷就做好了。我们从车上拿下苫子铺到地上，把被褥铺上去，不脱内衣，只把袄脱下，盖到被子上，然后大家就先后进入梦乡。尽管冬天很冷，但我们经过一天的行车劳累，仍然睡得很香甜。以至于盖在身上的棉袄，被别人拿去都不知道。当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社员李永青盖在身上的棉袄被别人偷去，他醒来后才发现棉袄不翼而飞。在这严寒的冬天没钱去买衣服，大家好歹凑了两件单衣给李永青抵抗寒冷，之后，运输队又继续前进了。

二

经过两天一夜的急行军，运输队经过安阳城区，越过水冶，进入山区。又经过三天两夜的急行军，运输队终于到达了水冶南一百多里地的北善应矿区。我们有很多人的脚底磨起了水泡，一走路脚就钻心的疼，但大家仍坚持着到达矿区。

当我们到达矿区后，看到煤是从很高的半山腰倒下来的，来此地拉煤的人还真不少，运输队派出三个人去联系先期到达的台前县吴坝公社驻矿区联络员。接上头以后，联络员负责安排相关事宜，但车辆必须排号，这一排就是两天，四十多辆车才装上煤。装完车后，整个车队开始回返。当离开煤场二里多地的时候，有两个当地的人，从正在走路的董庆生的地排车上往下搬大块煤。当董庆生停下车子吵他们的时候，他们不慎把手刮破了。这就不得了了，他们吵着叫董庆生拿包扎伤口的费用。争吵调解无果，车队又派人去煤场找联络员。联络员问清楚此事后也来到现场，后经调解，包赔他们3角钱才算完事，这3角钱是联络员拿的。

三

运输队全体人员拉着满车煤，沿着崎岖的山路行走。那个年月路况并不好，沿途还有很多土路，和现在的道路比起来有天壤之别。

在回返的第二天，运输队在夜里休息了几个小时，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就启程了，乘着夜色来到一座山下，面前是一个很陡的坡。大家拉着重车爬坡谈何容易。无奈，我们只有互相帮助，几人同时拉一辆车，把这辆车拉到上坡100多米远的时候，几个人再回来拉另一辆车。就这样循环，再往最高的山路顶端拉去。

运输队从矿区返回时又经过水冶，清晨时分，来到安阳东吴，运输队员李广启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再也不能拉车。他喊疼的声音引来了从一个单位大门出来散步的一对中年夫妻。中年男人见状后，马上询问是怎么疼法，便提醒大家可能是阑尾炎，应抓紧去医院。李广启是个耿直人，听到那人说此话后，有点生气，当即反驳说：“你一边去，大清早不说吉利话还咒我。”那个中年男子听后并没有生气，一边安排那名妇女赶快回家烧点热水，放上红糖，多放姜末，回过头来又安慰李广启说：“你不要生气，我这是为你好。如果你真是此病，就一定要去医院。”一会儿工夫，那名中年妇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红糖姜水来到我们面前，李广启接过后一饮而尽，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后，病情好转，中年夫妇这才离去，我们对他们的所作所为非常感激。临走时，问他们名字，那中年人只回答：“我是林县人，在此地工作。”中年夫妇走后，大家对他们都很敬佩，并对李广启的言行进行了批评，李广启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后来，在第二次去西山拉煤时，李广启带着土特产花生等物，来到安阳东吴，打算去拜谢那一对中年夫妇，但始终没找到他们，这成了李广启一辈子的遗憾之事。

四

经过一天一夜赶路，车队来到距元村十多里的地方生火做饭。晚饭后又走了十多里来到元村西边，这才安营扎寨。搭好简易的帐篷、铺上苫子，睡在冰凉的公路边。在这严寒的冬天，我们经过一天的劳累，很快进入梦乡。第二天一早醒来，满地皆白，夜间下雪了。有人没搭好帐篷，雪直接落到被子上，我们完全不知，如住在宾馆一样睡得香甜。

全体人员起来后又踏上回家的征程。雪依然在下，满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我们各自拉着运煤车大步向前走着。

从离家去西山拉煤到现在已经十多天了，我们经过阳谷县城到达张秋，再到张堂石灰窑卸车。卸车后，回家的路尽管全是土路，非常难走，但大家归心似箭，拉着空车疾走如飞。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家中的老婆和孩子，大家心情就无比激动，因为口袋里已经装有能维持家人生活的30元钱了。

（有些文字涉及方言，仅用其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