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WB02版: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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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参建黄河大桥

□ 庞洪锋

我曾参建平阴黄河大桥。黄河大桥一侧连泰安平阴(当时平阴隶属泰安),另一侧接聊城东阿。很幸运,我和同学们曾到平阴黄河大桥工地,出力流汗,推独轮车。

修桥这件事,是禹校长告诉我们的。禹校长,是从部队转业来我们学校的。

禹校长的一位战友,在省交通部门工作。他介绍,桥的三分之二在平阴,所以叫平阴黄河大桥。又说,还有若干备用名字:“鲁西黄河大桥”“平阿黄河大桥”“泰聊黄河大桥”等。后来,有关部门向周总理作了汇报,定名为平阴黄河大桥。

1970年5月,我刚念高中。一天,学校贴出通知:到黄河大桥工地参加义务劳动。自愿报名,学校批准。我当即报了名,争胜心虚荣心兼而有之。同学们很多报名的。

回家后我把这件事说给父亲母亲姥爷姥娘,他们都支持我去劳动。这让我出乎意料,因为平时他们连水都不让我挑。

我们学校在东阿县城西约6公里处,黄河大桥工地在县城东约6公里处。

出发那天,禹校长当领队,我们排成一队,唱着歌,高举校旗,一路兴奋前行。步行到大桥工地,也没有感觉多累。禹校长忙着和大桥工地指挥部的谭老师一块安排我们的住宿。

黄河大桥工地指挥部在聊滑道北、于窝村西,工作人员为聊城民工团搭建了一排简易工棚,棚子是帆布的。后来知道,工地南端还有泰安民工团。这是另话。

那棚,蛮宽敞。一进棚子,就像进了一个大蒸笼。地上铺着稻草,有没有草苫子不记得了,都是用砖头做枕头。将行李放好,小韩同学就在地铺上翻了个跟头。少年不识愁滋味,身边同学就乐,指挥部的谭老师也跟着笑。只是那笑,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果不其然,才干了一下午,我们就状况频出,有手上磨出水泡的,有崴了脚的,有水土不服拉肚子的……下了工,再瞧小韩,回棚倒头就睡,饭是禹校长给他打来的。

我们吃的是棒子面窝头,喝的是棒子面粥,就老咸菜疙瘩。在家要吃这,我肯定“敬而远之”。在这儿,不吃的话,可没别的饭。饥肠辘辘,也顾不得许多,我抓起黄黄的窝头,啃一大口,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捏住黑红色的咸菜疙瘩,轻咬一口,咦,咸中裹着香且有一丝甜味。少顷,送进一个窝头,肚子仍示饿意,那就再灭一个。一口接一口,一会儿两个棒子面窝头就钻到肚里。要不,再造个?便又啃了一个。乖乖,一下吃掉三个窝头,竟让我愣了好一会儿,怀疑是不是吃进了我的肚子里,因为在家里我的饭量绝对没有这么大。

我的学校是乡村高中,班里五十多名同学,就我一个非农业户口。有同学开玩笑说我:娇生惯养、杨柳细腰。家人支持我到黄河大桥工地参加劳动,我打心眼里感谢他们。记得有一回,学校组织师生到宫庄村运肥。我当时有点感冒,母亲说,咱不去了,给老师请个假。我请了假,那次劳动就没有参加。

在工地上,我干的活是推独轮车。独轮车像没盖的小木箱,前头有安着插销的挡板,装满混凝土,用挡板挡住。到目的地,挡板一抽,混凝土就淌了下去。

通过这次劳动,我似乎长大了许多,不光收获了一些在书本里学不到的知识,更懂得了不少在校园里不会懂得的道理。

刚开始,独轮车像极了一个调皮的孩子,不是往左歪,就是朝右斜,物料洒了一地。有时,它又像个喝醉了的酒徒,干脆倒地不起。那一刻,我的样子肯定有点惨不忍睹,又着实无奈。

我心一横,既然逼到这个份上,是鸭子也要强上架。不能退缩,更不能临阵逃脱。咬咬牙、直直腰、挺挺胸,就这样我坚持了下来。

关键时刻, 得多谢小钟,一位解放军战士。

当时一起干活的还有军区战士。看他们推着一二百斤重的独轮车,又快又稳,健步如飞,我真是羡慕得一塌糊涂。其中有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战士,别人叫他小钟。他见我推的车歪了,就停下来,主动帮我扶起。他个子不高,瘦瘦的,干起活来却非常利索。后来才知道,他是南方人,刚当了一年兵,比我才大一岁,那年17岁。

小钟说:“没事,刚开始我的车子也老歪,歪来歪去,就能推了。要紧的是,别泄劲儿,你准行。”说着又给我做起示范:眼往前看,两手自然握把,脚要站稳,两膀的力量通过胳膊传递到手上,保持平衡。经过小钟的点拨,正咬牙坚持的我,更增强了信心,那桀骜不驯的独轮车,也变得听话起来。

第二天,独轮车听招呼多了,对我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儿。当然,代价是两手满是水泡。手再握把,那疼痛的滋味,真够受的。

更累的情况是赶上灌注——往桥墩里灌注混凝土。从早到晚,我们一刻不能停,推着满载的车,一趟一趟,不能中断,直到让那个桥墩的“肚子”吃饱为止。每次灌注,都会干到晚上七八点钟。听禹校长说,这灌注,可不是小事,中间是万万停不得的,必须一气呵成,让桥墩成为一个凝固的整体。如果中间有停顿或间歇,使混凝土出现缝隙或疵点,就会影响大桥质量。对禹校长的话,我深信不疑,心结也消除了,觉得累点苦点难点疼点,都值。

一天晚上收工后,正吃着饭,工地上的大喇叭开始广播。有同学告诉我,表扬你了。我却没有听到。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同学说我娇生惯养了。

我清楚地记得,平阴黄河大桥是1970年12月1日通的车。这个时候,我去当兵了,离开学校到了部队。听说我们学校还应邀派代表参加了通车典礼。

1973年5月,我被派去军区参加无线电培训班时,同屋的小房是泰安人。一次闲聊天,他说他当年参加了泰安民工团,去黄河大桥工地劳动过。可惜,中间他家里有急事,把他叫了回去。瞅他满脸的遗憾样儿,那一刻,我突然有些庆幸,愈发感谢父亲母亲姥爷姥娘让我参加了平阴黄河大桥建设。

如今,在平阴黄河大桥不远处,正在实施聊泰铁路黄河公铁桥及公路接线工程。按照施工计划,该项目将于今年年底通车运营。届时,聊泰铁路黄河公铁桥将成为国内最大跨径的平弦钢桁梁公铁两用桥,而我曾参加建设的平阴黄河大桥也将完成它的使命,退出历史舞台。

(有些文字涉及方言,仅用其音)

2023-10-20 2 2 聊城晚报 content_40263.html 1 我曾参建黄河大桥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