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楼根儿的缠丝火烧
□ 李晶
现在,每到古城古楼根儿下,我的目光就忍不住瞟向东南角的那一排房子,明知不可能在那一排檐角飞翘古色古香卖聊城特产的店铺中再看到那间几平方米的低矮小屋,但是我依然会习惯性地去寻找,目光穿过四十多年的春风秋雨,回到20世纪80年代初,去邂逅童年时期最好吃的缠丝火烧。
古楼根儿东南角那间几平方米的平房,是卖缠丝火烧的铺子。火烧一出锅,半个古楼都是香的。有时为了闻闻这香味,从聊城实验小学放学后走到楼南大街上,到了古楼,明明可以直接向左拐去古楼西的大姑家,但我偏不,我总是特意向右绕到古楼的东门,从古楼里面穿过去,再出西门回大姑家,只为了闻一闻缠丝火烧的香味。
虽然大姑家的伙食不错,经常有烧饼油条吃,但是我对缠丝火烧充满了无限渴望。每次从那儿经过,都能看到铺子门口的大笸箩里堆放着的酥脆无比的火烧,它的香味一股脑儿地往我鼻子里钻,一直钻到我的胃里,让我的胃也跟着蠢蠢欲动。这样的火烧如果能吃上一个,该有多美!同样渴望的应该也有大姑,因为每过几天她就会给我几毛钱,让我去买缠丝火烧。每次从她手中抓起钱,我的脚就像踩了风火轮,一溜烟跑到火烧铺子,把钱往卖火烧的大娘眼前一伸,说,五个缠丝火烧!
打火烧的都是中年妇女,干起活来不慌不忙。见有人来买,她们就把火烧放在一张草纸上,包两下兜起来递出去。买火烧的一般都是附近的人,往往带着个小饭筐来。看见火烧递过来,赶紧伸筐子去接。这样到家之后,火烧依然是酥脆的。
卖火烧的大娘早就认识我这个总是跑着来又跑着走的小孩,她不慌不忙地接过钱,对我说,马上给你拿刚下炉子的,酥脆酥脆的。正在打火烧的大娘也扭头冲我笑,说,马上就好。小丫头,我们可是把最好吃的火烧都给你了哈。
我笑得像个傻子,伸直胳膊端着小筐子,等着刚出炉的火烧落入其中,再端着飞跑回家。
缠丝火烧是用发面做的,有碗口大小,表面烤得焦黄中透着点儿红。火烧表面,一圈圈的细面条丝缠绕在上面,那样子有点像我们现在的手抓饼,不过手抓饼太薄,且拿起来时容易散,而缠丝火烧有两三厘米厚,那些细面条丝缠绕在上面,烤熟之后,每条丝脆得几乎要掉渣,焦黄微红的丝缠绕在一起,就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上面还刷有一层油。一掰开,香气随着热气冒出来,丝下面的火烧瓤,白里透着黄,不知道是食用碱使然,还是油浸了进去,总之,瓤是软的、香的。这样外酥里嫩的缠丝火烧,只一口,便满口留香了。
我喜欢把丝一根一根剥下来,脆脆的,使劲咀嚼,然后再吃里面香软的瓤。大姑喜欢一口咬透,说有酥有软吃起来才带劲。
因为缠丝火烧,我对古城的记忆充满了香气。1982年,大姑搬回了在马宅街的婆婆家,离得远了,也就不到这边买缠丝火烧了。不过,楼东大街与东城墙交叉口的西北角,也有一家卖火烧的,虽然和缠丝火烧长得不完全一样,但也有丝,也是酥脆香软的。哪天馋了,大姑就对我说,去买几个火烧吧。
四十多年过去了,古楼根儿下的缠丝火烧销声匿迹了。不知道在某一天的某一个拐角,我在古城蓦然回首,会不会惊喜地发现有一家火烧铺子的炉火正旺,缠丝火烧穿越岁月的风尘,正向我伸出勾魂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