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乾之

寒冬腊月，正是农闲时候。

杨庄村产藕 ，村子里有很多藕坑。因为坑里的淤泥肥沃，种植出来的藕白嫩、粗大，又脆生。懂行的人宁愿多花钱也愿意买坑藕吃。

一进腊月门，坑主人抽干藕坑里的水，逮完鱼，便请会挖藕的村民前来挖藕。我们村会挖藕的人多，第一天就去了包括我在内的10个人。

其中一个藕坑的主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大家都叫他老杨头。他告诉我们，他这个坑足有7亩地大，承包费每亩每年300元。今年抽干坑里的水后，逮的鱼不多，就看藕的产量怎么样了。我们换上靴子开始干活，我负责往岸上拿藕。这时，我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靴子下了坑。他穿着一身蓝校服，一手提着一只塑料桶，一手拿着一把小舀子（一种逮鱼的渔具），显然是要找坑里的“漏网之鱼”。

我一边拿藕，一边观察小男孩捕鱼。他运气不错，一个多小时竟逮了三四斤小鲫鱼。忽然，小男孩逮鱼的地方传出很大的响动，连岸上闲玩的村民都下来围观。我走过去一看，呀！小男孩逮了一条大草鱼，足有四五斤重。小男孩咧着嘴笑，身上、脸上都是泥水，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坑主人老杨头被惊动了，他快步走过来，看到了桶里的那条大鱼，大声斥责男孩：“你这孩子，怎么偷逮我的鱼，赶快放下走人。”

小男孩争辩道：“这是我逮的鱼，怎么能给你？”说完提起桶就往岸上走。老杨头紧随其后，命令道：“这是我坑里的鱼，你给我放下！”小男孩哪里肯听，还是继续大步往岸上走。老杨头追上小男孩，两人争夺起桶来。这时，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大爷快步走过来，说：“杨二，你和这孩子夺什么？”杨二抬头气愤地说：“三叔，这小兔崽子偷逮我的鱼，我逮的鱼都没这条大，这条鱼必须给我留下。”

老大爷哈哈大笑：“杨二，你坑里的鱼已经逮过一遍了，这是剩下的。你是不是见这孩子逮了条大的，眼馋了？”

老杨头松了手，嘟囔着说：“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坑里的鱼。”老大爷说：“杨二，是你坑里的鱼不假，这孩子的家庭情况你也应该知道吧？他爸爸长年在外，挣不了多少钱。他和奶奶两人在家相依为命，日子好不到哪里去。好在村里给他奶奶安排了一个公益岗，每个月能有几百元钱的收入补贴家用。你看这孩子浑身上下都是泥，费了那么大的劲儿逮了条大鱼，该有多高兴啊！你就让这孩子把鱼拿回家，和他奶奶改善改善生活吧。”

老大爷一席话，说得老杨头低下了头。老杨头说：“三叔，我听您的，让孩子把鱼拿走吧。”

老大爷慈祥地对小男孩说：“孩子，这个坑是你这个爷爷花钱承包的，坑里的鱼和藕都归他管，所以，逮鱼之前，你应该告诉这个爷爷一声，征得他的同意。不过，现在这个爷爷答应让你把鱼拿走了。以后你要好好学习，争取让心疼你的奶奶过上好日子。”

小男孩对着老爷爷鞠了一躬，认真地说：“知道了，爷爷，谢谢您。”说完，他转身提起桶走了，刚走了十几步远，突然放下桶快步走了回来，又对着老杨头鞠了一躬，说：“谢谢爷爷！”

老杨头望着孩子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众人默默无语，看到这一幕心里都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