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福禄

整险，《黄河河防词典》这样介绍：对出现破坏的坦石、根石进行的返修、排整、拣平、维修。整险一般在汛后和冬春枯水季节进行。其实，在实际工作中，整险的概念是广义的，坝岸拆除改建、加高等也称为整险。

在人民治黄历史中，整险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一项重要工作。20世纪80年代，国家对防洪工程进行大规模的加高或改建，这对提升工程抗洪能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自参加治黄工作后，曾参加过两年的险工整险。1986年，我参加东阿黄河范坡险工改建——将原有的一段乱石护岸拆除改建成扣石护岸，当时的整险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一

春季是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但是，对于黄河职工来讲，能驻足观赏春天美景的时间并不多，因为春天雨少，大河水位低、土质疏松，是黄河工程施工的黄金季节。

整险往往在春季就开始了。春光明媚的三月，是黄河河滩风沙最猛烈的时候。我和其他职工先仔细检查锤头、錾子、撬杠、瓦刀等工具，穿上工作服，然后把工具往地排车上一放便出发了。施工的第一步是把原有的工程石方拆除掉。那时候工程机械化程度不高，我们需要用双手拆除范坡乱石护岸，手上被磨起血泡、累得腰酸腿疼自不必说，只是漫天的风沙就让人难以招架。本来春天河道风沙就多，加上乱石拆除后土质裸露，且有护岸土胎施工等，大风一刮，工地上的沙土铺天盖地，职工们即使用毛巾将头包得严严实实，风沙依然往耳里、鼻里和嘴里灌。沙土就像一层厚厚的粉涂在脸上，如果不说话、不仔细端详，就是一起干活的工友都难以认出对面的人是谁。工地上，大家即使口渴难耐也不愿喝水，因为嘴里全是沙粒，嗓子呛得难受。由于饱受风吹加上缺水，职工们的嘴唇很容易开裂，甚至流血。当时基层还不具备洗澡的条件，黄河职工每天施工回来只能洗洗手和脸，然后就吃饭。每到晚上，必须把床铺上的沙土抖掉再睡觉，否则，只能在“沙土窝”里睡了。

质量是工程的生命线，整险工程对质量要求十分严格，扣石不能有“坝面洞”“燕子窝”、直缝，不能有虚棱石，垫层要实，因此要对石头进行选择、加工，再进行腹石填垫、砌垒。我在工地上做过多种工作，有时参加护岸砌垒，有时在坝面上为砌垒人员选择石头，或者加工石头。那时，险工整险需要的石头大都是从河对面山上采来的粗石，用大船运到工地附近，然后由石工自船上沿着踏板背到险工上。水面到坝面有近10米高，背着石头在搭起的木板上行走十分困难。扣石需要每块石头的五个面都方正，只有这样才能让石块间严密结合。这就要求对石头严格进行挑选、加工。

加工石头是件苦差事，首先用锤头将石头的虚棱打掉，然后一手持錾，一手持锤，把石头凸出的部位凿掉，保证面平棱直。我的胳膊和脸经常被迸溅的石块打伤。在工地上，大家的手掌被石头磨得像木锉一样粗糙，手背被风吹得裂开血口子，有的人手或脚被石头碰伤，但是大家没有一句怨言，看着慢慢增高的坝岸，心中感到无比幸福和自豪。

二

那时，我和同事都喜欢阴雨天，不是因为“好雨知时节”，也不是因为“春雨贵如油”，而是因为在沥沥春雨中没有了沙尘，黄河岸边会展现出另一番景色。险工上的小草钻出地面，细细的嫩叶湿漉漉的让人心生怜爱，堤防上的树木泛出新绿，燕子在雨中穿行呢喃，和着人们发出的朗朗笑声，犹如在黄河上空演奏一首春天的乐曲。眼前的黄河滩湿润润的，空气在春雨的洗礼中柔和了许多，浑身上下被风沙包裹了多日的黄河职工，心情也被春雨滋润了，浑身上下清爽了许多，也会积聚起更足的精气神，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我们居住在基层管理段，当时没有电视，甚至用电也不正常，晚上点蜡烛是经常的事。在整险的日子里，劳累一天之后的寂寞十分折磨人，听收音机成了人们的主要消遣方式。施工之余，我会拿出自己带来的书本看一看，从书中寻找快乐。也正是由于没有间断学习，我一年后考入开封黄河职工学校。毕业后， 我成为一名工程技术人员，这时大规模的坝岸改建工程基本结束，没有了整险任务，只是修修补补的岁修工程。虽然工程不再艰巨，但是，黄河职工不怕困难、艰苦奋斗，顽强拼搏、无私奉献的精神没有变。

三

20世纪90年代以来，得益于经济社会的发展和科技水平的提升，挖掘机、推土机、铲运机、夯实机等机械大量使用。机械施工速度快、效率高、质量好，减轻了黄河职工的工作强度。进行工程拆除，挖掘机的长臂一伸，石头就被挪到了新的位置；可以用车辆直接将石头运到施工现场，不用人再一块一块地背了，既安全又方便；还可以采用锯割石，让一块块石头更加规整。如果想再动錾子，那就是追求艺术效果，在石头上凿打出一些美丽的花纹。并且，随着不断实施绿化工程，堤防、淤区、险工实现了绿色覆盖，工程建设施工犹如在以绿色打底的风景画中进行。如今，职工的生活条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下班有了通勤车辆，下班后可以立即到公寓的洗澡间洗澡，食堂里的饭菜也更加可口。

1946年，冀鲁豫解放区黄河水利委员会成立，开启了人民治理黄河新纪元。经过几代人的努力，黄河工程巍然屹立在黄河岸边，成为滔滔黄河水不可逾越的“水上长城”，有力地守护黄河安澜。这是人民治黄的伟大功绩，是国家经济发展和水利建设结出的硕果。

2019年以来，推动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上升为重大国家战略。黄河职工精神抖擞，奋进新征程，努力在推动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上发力，为建设造福人民的幸福河不懈奋斗。

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这是对水的褒奖，水利事业因水而神圣，我为自己是一名黄河职工而自豪。（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