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茌平古驿道的繁华记忆

□ 郑天华

“南京到北京,茌平的衙门朝正东”;

“南京到北京,谁人不知邓九公”;

“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

……

“南京到北京”,一是说路途之遥,二是说地域之广,兼有涵盖天下、包容四海之意。在茌平,以“南京到北京”说事儿的俗语数量之多、流传之广令人称奇,究其原因,当与古时南京到北京的驿道贯通南北、纵穿茌平有着密切的联系。

驿道非御道

茌平人通常称南京到北京的驿道(路)为御道(路),但严格说来,驿道和御道是有本质区别的。

驿道,又称驿路,俗称官路、官道,是古代设置驿站的通途大道。它既是陆地交通的主要通道,同时也属于重要的军事设施。主要用于中央政府与地方的各种政务、经济、军事等公文信息传递、物资运输、军队调动、军队粮草物资的后勤补给和官员巡视、调任与出差。是中央政府对地方特别是边疆地区进行政治、军事、经济控制的重要手段,地方政府之间的来往也往往通过驿道进行。

驿站是沿驿道设立的负责官方接待、公文信息传递、道路管理和军队供给的机构。驿道和驿站合称为驿传系统,作用相当于今天的邮政、政府招待所和兵站。《茌平县志》说设驿系“政府所恃,以传达上下公文;次之则为银钱粮米之输运。故计程设站,备有铺舍,以司行旅之往来;驿有专马,以司公文之传递。在交通未发达之前,固为国家之要政也”。

御道,也称御路,即专供皇帝走的路。御,封建社会与皇帝有关的专用字,如皇帝亲笔写的字、画的画称“御笔”,皇帝的车马称“御驾”,皇帝面前为“御前”,皇帝所赐为“御赐”,皇帝所用为“御用”,等等。

御路原为古代中国宫殿建筑形制,是位于宫殿中轴线上台基与地坪及两侧阶梯间的坡道,又被称为龙升或螭陛。在古代,御路只有皇帝才能使用,但皇帝进出宫殿多以乘舆代步,轿夫行走于御路两侧的台阶,于是多将御路雕刻成祥云腾龙图案,称为“丹陛石”,以示皇帝为真命天子之意。御路后来亦为太庙、孔庙等寺庙所沿用。

至于皇帝出宫或出京后走的路,因为并非皇帝专用,所以并不能称之为御路。

由此看来,贯通茌平的南京到北京的大道,是驿道(路)而不是御道(路),即使皇帝确实经过其中的一点、一段也不能称之为御道(路)。称其为“御路”“御道”只能是俗称、高称或误称。古代人们对皇权是发自内心的尊崇,不管什么事一与皇家沾上边便涨了身价,茌平人普遍称驿道(路)为御道(路),正是这一心理的反映。

茌平古驿道的设置、运行和管理

“茌山驿,当两都孔道,八省要冲”,体现出茌平驿道的重要地位,茌平人所津津乐道的,也是这条南京到北京的南北大道。其实,驿道的设置,并非仅此南北大道,还有多条道路通往四面八方,茌平驿道不仅与京城里的中央政府一脉相通,也与周边的地方官府之间保持着密切联系。

驿道沿路多设铺舍,据《茌平县志》记载,茌平驿道总铺舍设在县城内,沿线设分铺舍。“南递东阿,出南门十里至兴隆铺(十里铺),设有铺舍;又十里至安丰铺(二十里铺),亦如之;再十里至乐平铺(三十里铺),又如之;再十里至教场铺,至东阿县界,交割于东阿焉。”“北递高唐州,出北门十里至十里铺,设有铺舍;又十里至逯店,亦如之;再十里至高唐属之南镇,交割于高唐焉。”以上所述,即南京到北京驿道在茌平境内的大致走向。除南北通道外,茌平还设有东至长清、西至博平、西南至东昌府的驿道铺舍。《茌平县志》载:“东递长清县,故出东门十里在张庄设有铺舍,又十里至杜郎口,也如之;又里许则至长清县之肖庄,交割于长清焉。”“西递博平,出西门十里至界牌,设有铺舍;再十里至博平,交割于博平焉。”“西南递交东昌府,出西门十里,在双庙设有铺舍;又十里至望店铺,亦如之;至聊城县境交割于聊城。”由此可见,茌平的驿道交通,可谓一个四通八达的网络。

驿站,特别是设在县城的驿站,同时具有文报传递、官员接待和物资运输三项功能。平时最主要的则是文报信息的传递,因为上通下达的信息随时可有,所以县城驿站内专门建有马厩,备有驿马,配以马夫、兽医,以备随时调用。《茌平县志》载:清雍正年间,茌平县城驿站“有驿马60匹,递马30匹,马夫49名,抄牌4名,飞递公文之马夫2名,兽医1名,日递公文之白夫160名,夜间之青夫25名,拨马牌子6名”;且“驿者必得勤慎敏慧之人”。穿越时空,可以想见当年南京到北京的古驿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繁忙景象。

传递文报信息,分普通和紧急两种。“普通者日行六十里,至站人马交递”“次要者日夜兼行,能及百里”“紧急者则日行八百里,名曰鸡毛牌单,即古代羽书之遗意”。对于日行八百里紧急公文的传递方式,《茌平县志》中有较详细的描述:“每人马只任十里,尽马力之所及,人则绑于马上。入夜则尚有马前执火之苦役,即马牌子是也。到站则第二站预备,准备接文即走,前者从事休息。如此急递,日及八百里,至本县交界处移交乙县,并于牌单上加盖收到时刻,以为负责之证。”前述沿驿道每十里设一铺舍,其主要功能则是保证“日行八百里”紧急公文的传递,同时使马夫有休息居住之所。

驿传系统“固为国家之要政”,茌平古驿道,地处南京到北京的咽喉要道,明代即设有专门管理驿道、驿站的“驿丞”一职,清雍正年间,改由知县兼任驿丞。有案可查的茌平籍驿丞有12人,如何诚诠、杨和、黎世光、郭仁等。有来自广东、四川、陕西、山西等全国各地的驿丞27人,如澄州人郑邦俊、定海人刘嵘、顺天人郭明岐、合肥人靳道等。未见史志记载的茌平驿丞还有多少人,其姓甚名谁,如今已无法详考。

古驿道对茌平的深远影响

茌平的古驿道,是金、元时期为军事目的修建的,此后又逐渐发展为集文报传递、官员接待、物资运输等功能于一身,至清光绪末年设置电报局之后,“驿之夫马递减”直至停止运转,前后经历了700余年。驿道,特别是这条南京到北京的南北驿道,日日夜夜进行着人和物的交流,形成一股强大的信息流,有力地推动着茌平经济社会的发展和进步。

经由驿道传递而来的生活习惯、文化习俗,潜移默化地融入当地人民的生活。茌平民间服饰中的无檐毡帽头,棉或皮“坎肩儿”,成年男性冬天穿的“两腿分穿的无腰棉套裤(俗称岔裤)”等,原来均为北方游牧民族的服饰样式;留发辫、睡火炕的习惯来自于满族、蒙古族、契丹族等民族。民食中的粽子及端午节吃粽子的习俗,既增加了茌平的民食种类,也改变了茌平人端午节只蒸包子、煮鸡蛋的节日风俗,也是由南向北逐渐传递过来的。一些北方、南方语汇融入茌平方言,是文化融汇交流的一个重要体现,如“胡同”属北京方言的称谓,而“隅首”则是南京方言的叫法。

驿道虽最初为军事而设,但也为商业活动提供了方便。随驿道兴起的商业活动,促进了茌平的集市贸易、农产品加工和家庭手工业的发展。茌平相继形成的数十个大集市,最初随驿站而兴起的茌平、乐平、胡屯的大集市起到了极大的示范带动作用。“簸箕当鼓敲,人踩不断腰,笸箩不漏水,拿它当船漂”,乐平铺郭庄和郭赵村的柳编制品,久负盛名,“方圆数百里只此二庄生产”,沿驿道运销南北。棉纺织手工业“棉纺织物、妇孺所织、尽人所需,销路广,县城北业此者居多”。作为茌平驿站之一的胡屯则形成了地域内最大的棉布市场。与南方丝绣有着密切联系的茌平民间刺绣题材多样,取材广泛,针法严谨,针脚细密,色彩搭配巧妙,绣品优雅生动,文化意蕴深厚,不仅丰富点缀了茌平人的日常生活,还远销江南,堪与苏杭绣媲美。茌平是圆铃大枣之乡,生产的乌枣远销江浙。

但驿道和驿站的设定,也严重干扰了茌平地方官府的正常公务和百姓的正常生活,加重了茌平民众的负担。《茌平县志》中说:“茌在京都郡省之道,传递星驰,岁无宁日。”没完没了的“接官迎照”,使茌平县地方官员苦不堪言。各驿站设站户,站户在户籍上自成一类,世代相承,免征税役,但要为过往官吏及“驿者”提供伙食。站户编甲而居,每十个站户编为一甲设牌头,茌平沿驿路有徐牌、王牌、李牌等村名,即源于此。除站户提供伙食和人马的服务劳役外,县衙还有流水般的花费。《茌平县志》中记载的清雍正年间一年的驿传支出即“年支银四千二百七十二两七钱”。

从历史角度看,驿道促进了茌平经济社会的发展,也给当时的社会风气带来不良影响,这一点在《博平县志》中曾有记载。

如今,茌平铁路、高速公路路网畅通,国道、省道密布,交通便利,可谓四通八达。与昔日只保证两匹马相向而行的“驿道”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但茌平人引以为豪的南京到北京的“御路”,毕竟是茌平的一项历史文化遗产,它所呈现的历史意蕴、社会景观和生活写照,仍会给人们有益的借鉴。

2024-07-01 2 2 聊城晚报 content_53506.html 1 茌平古驿道的繁华记忆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