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本报记者 赵宗锋

每年的农历四月和九月，临清就成了“不夜城”。

南来北往的风云际会，说书唱曲的各显其能。坐贾行商各得其所，过客游人摩肩接踵。有人大赚特赚盆满钵满，有人来饱眼福不紧不慢。整个临清城欢声笑语通宵达旦，运河水潺潺流淌没有片刻安静。

这是明清时期，“正值盛年”的大运河流过的临清城里，堪称“清明上河图”的场景。尤其是在农历四月，临清迎来一年中最热闹的大庙会。如果飞鸟通人语，或许会告诉你，它在这座有着大小数百座庙宇的城市上空，能看到香烟缭绕，能闻到冲天香气。

没错，那时的临清，是个“香气扑鼻”的城市。有人排队去庙里上香，有人从佳人手里接过香囊。在前后香巷两条胡同里，更是汇聚了来自东西南北的各色香料，等着人们赏光。

如今，大运河归于平寂，制香铺子踪迹难寻，前香巷也已消散在历史烟云中，但400多米长的后香巷依然倔强地存在，仿佛在等待一缕香气启封历史记忆。

香文化蔚为大观

香料史也是文明发展史

香料以及香文化，往往被人忽视。但事实上，跨越几千年，早已蔚为大观。

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打通丝绸之路，被很多人认为是香料传入中原的开端。可事实上，中国使用香料的历史要早得多。用途也比我们想象得更为广泛：强身健体可用，驱浊避秽同样能用。

神农拔草驱疫；商朝文物里发现香炉；屈原开启“香草美人”传统；《本草纲目》中，李时珍专辟“芳香篇”；《红楼梦》里，“炉瓶三事”是盛宴必备；清朝的生活达人李渔，连香炉的摆放位置都要认真研究落笔成文……从某种意义上说，古往今来，芳香气息早已融入社会生活各个领域，人类使用香料的历史，就是一部文明发展史。

在明清繁华时期的临清城，前后香巷，便是各类香料的集散地。

据临清胡同文化研究者刘英顺考证，前香巷内，当年有数十家加工销售香料制品的店铺，大多经营药香。用老百姓的话说，这些店铺经营、加工的多是细料。如熏香、药香、西域香等。一般加工成粉，制作成丸，或者做成香囊。

马家“春堂”药铺开的分号春堂香铺，当年就在前香巷。在当时，春堂香铺属于高档香料香铺，其秘制的香囊曾畅销运河两岸。

焚香沐浴、焚香抚琴……纵观历史，香料及其用具常扮演一种奢侈品的角色。但在临清民俗中，老百姓却有戴香囊的习俗，这背后所展现出的经济繁荣、生活富足的底色，令人感慨。

尤其是在端午节来临之际，有钱的人家还喜欢到香铺定制一些香囊。这些香囊大有讲究，有男女之分，体质之分，更有大人小孩之别。香囊的佩戴方式同样有讲究，有的挂在脖子上，有的揣在怀里，还有的如影视剧里公子哥儿那般，佩戴在腰上。

胡同里有卖香的店铺，也有卖香具的店铺。刘英顺说，民国初期，前香巷有一家孙姓人家，开了一间“祥瑞”香器铺，专卖一些香具，如熏炉、熏笼、香匣、香盒、香托、香扦等。

位于清真北寺北邻，东西走向的前香巷，曾经有200多米长。1958年城市建设过程中，在拓建先锋大桥向东道路的时候，前香巷被拆除，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

气味里留下记忆

胡同里产生历史交错感

有前香巷，也就必然有后香巷。

同样形成于明代，这条400多米长的东西走向的胡同，后香巷西连牛市口，东与毛袄巷、驴市街、更道街相连，也就是今天的聊城市第二人民医院、国营针织厂南墙外的东西胡同，属于临清健康街居委会。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后香巷内的香铺和制香作坊，与前香巷是有区别的。

刘英顺说，后香巷里经营加工的香料制品，多是宗教用香。这些香料多为一些松子、香木、香草等，品种多为线香、塔香、盘香、高香等。香料更“接地气”，价格也更亲民。

人们从这里选取自己需要的香料后，可能一个转身，就走进了庙宇。

说到庙宇，当年临清城里尤其多。土地庙、火神庙，更是每条胡同里都有。乾隆十四年《临清州志》里记载：仅元、明时期的寺庙就有数百座，“州民敬鬼神习以为俗，初一、十五供神拜佛，兼之月月有庙会”。

庙宇多，庙会自然多。刘英顺说，当年，临清境内有行宫庙、碧霞宫、南坛、娘娘庙、七神庙等大庙，庙会规模最大的是“行宫庙会”。

商贾云集、人文荟萃、经济繁荣，当时的运河大码头临清，百姓物质生活富足，加上民俗礼仪需要，大多数宗教活动都离不开焚香。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临清城里会形成两条专门经营、加工香料的街巷。

2月10日下午，后香巷，76岁的市民王清元走出院子步入胡同，热情地邀请记者到家里喝口水。对于后香巷的历史，他并没有太多了解过；61岁的市民宋书海骑车追上记者，热心介绍这条街上近年来发生的巨大变化，他曾经在西头“搬运澡塘”里工作了半辈子；在后香巷东部，馨雅园小区等现代小区已经与传统胡同拉开了一定距离；一名小姑娘挣脱长辈的手，挥舞着手里的棉花糖……从后香巷经过，很容易产生一种传统和现代碰撞的交错感：从细细的胡同分支看过去，抬头就能看到高高的楼、蓝蓝的天。

但后香巷依然在蜿蜒向前，而且从西往东走，越走越宽敞。

《小王子》中有段话说：房子、沙漠、星星，是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使它们显得这么美。

看不见的东西，也许是情感，也许是典故，也许就是单纯的神秘感。但对于一条胡同来说，有没有可能是香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