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
□ 杨晓杰
时光是温暖的,铭刻下我童年里无数的美好。
记忆里的冬天,总有那么一位穿着朴素,甚至于有些破烂的爷爷,大人们习惯叫他爆米花师傅,他走街串巷,卖爆米花、放爆米花。
他一路骑行,一路吆喝,“卖爆米花咯,放爆米花咯”。随后,他便找一处空地,将车子停下,从车上搬下他的“老搭档”。那是一个自制的火炉,架上黑乎乎的爆米花机。爆米花机是铁制的,形状有点特别,中间部分凸出且膨胀,圆鼓鼓的,两端则较为细窄,整体看起来像一个大肚葫芦,我们那时称它为“铁葫芦”。还有一个补了又补、破破烂烂的布袋子,口子处是用皮做的。
说起来,爆米花与爆米花师傅似乎是“黑白”组合。爆米花是白的,但爆米花师傅总跟“黑”联系在一起。在我印象中,来我们村子放爆米花的师傅,年纪不过六十,却十分显老态。我想,是因他常年行走在外日晒雨淋的缘故吧。还有那爆米花机,因烟熏火燎,周身乌黑,以至于师傅身上系的围裙、盛爆米花的麻袋,也都黑乎乎的。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对这位师傅的喜爱,对爆米花的喜爱。
我站在屋内,听到吆喝声,连忙跑到母亲身边,央求她给我买一些爆米花或是带着米去放一些爆米花。因为放爆米花的师傅每年就来那么几回,我是日日盼、夜夜盼,才把他盼来。既然来了,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母亲还在考虑中,我又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远远地,那香气就飘到了我家门口,我闻着爆米花的香甜味更是急得直跺脚。母亲应了一声,让我拿着搪瓷杯去米缸里舀一大杯米。我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忙奔向里屋。
等我和母亲走到放爆米花处,四周已围满了人,我将自家的搪瓷杯放在那里,等于是排好了队。因为天气冷,人们都把双手缩在衣袖内。小孩子们则激动地在边上琢磨着爆米花机什么时候“爆炸”。每次放爆米花,爆米花师傅总是将大米、白砂糖放入爆米花机中,盖上盖子,使劲转紧。随后就是放在火炉架子上,一边翻动碎煤块,一边摇动着爆米花机,不停地转啊转。他趁着我们不注意,手里的铁棍卡进锅头一个地方,一扳,“砰”的一声,我们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只见白烟升起,飘出一股股香气。
说来,这放爆米花的爷爷总是会冷不丁地吓我们这群小孩子,说好了“开炸”的时候提醒一声,却总是出其不意。我们其实并没有被吓到,而是被他的可爱操作逗得笑出声来。
刚出锅的爆米花,洁白如棉花,不仅品相好看,味道更是独特。爆米花刚一出锅,我们这群小孩子赶紧围拢起来,迫不及待地从大麻袋中抓一把塞进口中,先尝为快。那味道,热乎乎、松软软、甜丝丝,让人唇齿生香,绝对是童年冬日里不可或缺的美味。
那时的零食远不像现在这样五花八门,家中也没有多余的钱让我买零食,而爆米花、米花糖、芝麻棍等这些走街串巷售卖的零食算得上我儿时的最爱了,它们不仅管饱,而且美味。
如今,我很难再看到放爆米花的爷爷了,但爆米花却在我的生活中常常出现:电影院里的爆米花、家中的自制爆米花、商场里零售的爆米花……但相较之下,我更怀念儿时的爆米花。
祖母常说,“少吃多滋味”。我想,我对爆米花的怀念,正是因为那时食品的短缺。那份稀缺与珍贵,让每一次的品尝都显得尤为难忘。而今,虽然物质极大丰富,但那份纯真的欢乐与期待却难以再寻。或许,这就是岁月的魅力吧,它让我们在失去的同时,也教会了我们珍惜与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