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庆功

当年的高考政策和现在不一样，是先报志愿再考试，这使考生在报考大学的选择上受到很大限制。艺术生就相对有一些优势，因为他们是要先后经过两次考试的，先是专业课考试，再是文化课考试。那时，专业课考试全是校考，即想要报考哪所学校，必须到那所学校里去参加专业课考试。理论上，如果时间不冲突，考生可以到任何学校去考专业课。这样，专业课的考试通过率就会增加很多。一个考生拿到多所高校的艺考专业合格证是很正常的事，这样选择心仪大学的机会就会更多一些，因为，每所学校的专业课和文化课的录取标准都是不一样的。

然而，艺考生的这种升学优势却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因为去不同的学校考试要花费不少钱财。但是，为了大学梦和艺术梦，每到专业考试季，就有携带着乐器或画具的考生大军，浩浩荡荡奔赴在赶考路上，在陌生的城市里，挤火车、找旅店、看考场，成为一道别致的风景。

我就是一个学美术的艺术生，但我却没有加入过这样的赶考大军。那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当时家里的经济条件比较差，学美术本来就花不少钱，再东奔西走去各个城市考试，一是经济压力太大，二是自己也没有针对其他学校的专业科目做准备，感觉无的放矢意义不大。于是，我就只考了本地的大学。

我已经是第二次考大学了。对于专业课考试，我并不太担心，头一年就败在文化课上。其实说“败”也不确切，因为我也接到了录取通知书，只不过是“委培”专科，每年要交6000元的学费。其实，就是这种结果，很多人也求之不得。我之所以放弃，经济承受能力是一个重要原因。一年6000元，在那个年代，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除非东挪西借，否则根本承担不起。另外，我也相信自己完全能够考上不用交“高价”的大学，只不过是再多花费些时间学习而已。与天然赐予的时间相比，钱，才是让人难以逾越的难关。

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第二年，由于对专业课有了些底气，我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文化课上了，也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进步。

专业考试轻车熟路，与上一年取得的成绩差不多，处在上游位置。我心里清楚，以这种专业成绩，文化课只要过线，就能够被录取。

文化课考试是参加全国统一高考。整个考试我感觉发挥得还不错。考完之后，我预估我的成绩在我们县所有的美术考生中，应该是最好的，因为在一个县城里，学美术的大都认识，情况也都相互了解。话虽这样说，我却没有必胜的把握。那时上大学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无论是什么样的大学，对于普通家庭尤其是农村的孩子来说，只要考上，就等于改变了命运，这种好事，怎么会轻易来到自己身上呢？

成绩出来了，331分。确实在全县学美术的考生里，我的分数最高。但随后分数线也出来了，335分。

没戏了。但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分数线降低。按照往年的情况，降分也是经常发生的事。

于是，那些天，我常常和同学一起去县教育局看消息。

消息一般都张贴在教育局办公室外墙上的一个布告栏里。去的次数越多，我心里的希望就越小。这期间，我还去了一趟高中学校的教务主任家，他也没什么消息，只是问我明年还会不会再考，还说我去年就应该“走”。

随着时间流逝，我的希望也一天天变得渺茫起来，时间已经到了需要计划到哪里复读的时候了。我就和同学一起去我们读的高中学校咨询继续复读的事。

当时，还在暑假期间，校园里人不多。我们骑着自行车转悠到教务处门口，教务主任正好出来，抬头看见了我们，就冲我喊道：“你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本科！”

刚听到的那一瞬间，我好像并没有太激动的反应。教务主任返回办公室，把我的录取通知书拿了出来递给我，连说不错，这一年功夫没白费。

其实，这纸录取通知书给我带来的激动，是逐渐显现出来的。下午的时候，我给最要好的朋友打了电话，他是前一年已经考上了的。他立即邀我到他家喝酒，晚上睡觉也是在他家睡的。我们在一张床上，我竟然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了。朋友觉察到了，就说，激动吧？正常，改变命运了！

那一夜我一直辗转到天明也毫无睡意。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我来说，这么激动的事，却再也没有发生过。

如今再回忆起那在岁月长河中镌刻下深深痕迹的高考，往昔的记忆与时代的变迁相交织，不禁让人感慨万千。

当年，高考先报志愿再进行考试的规则，让人只能在成绩未明的情况下盲目预估、艰难抉择。艺术生虽有两次考试的缓冲，可不菲的花费又把很多人挡在更多的校考选择之外。

随着社会的进步，高考制度也在变革中焕发新颜。先考试后报志愿和平行志愿规则让高考志愿填报这一关键环节变得更加科学、合理、有序，有力保障了考生的切身利益与教育公平的深入推进。而艺考统考的推行，免去了考生为参加多所院校校考而四处奔波的劳累，减少了考生在时间、精力和经济上的巨大消耗，极大地便捷了艺术考生的求学之路。即便有些专业艺术院校和一些院校的特殊专业仍保留校考，可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经济压力已不再是大多数考生前进路上的障碍。

那纸迟到的录取通知书，宛如岁月深处的一束光，虽姗姗来迟，却照亮了我曾经暗淡的天空。它不仅见证过我的奋斗与成长，也铭刻着那个时代的深刻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