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福禄

光刺月魄，色耀晨曦，如鳞如羽，流凌嘶嘶。隆冬时节，黄河会出现壮观的流凌现象。沐浴在凛冽寒风中的黄河冰凌犹如千军万马涌来，轰轰隆隆，声势浩大，所向披靡，蔚为壮观的景象让人难以忘怀。

一

每年隆冬时节，我都要到阳谷陶城铺黄河岸边看流凌。那绵延不断、壮观震撼的景象，让人心灵激荡。陶城铺这儿是黄河下游河道由宽变窄的瓶颈处，被称为黄河卡口，左岸是巍然屹立的险工坝岸，右岸有山头雄踞，把黄河河道挤在了中间。伏秋大汛时，洪水到此犹如野马奔腾，漩涡涌动，洪水和根石碰撞溅起的浪花打在险工根石上哗哗作响。而进入严冬，滔滔黄河褪去了伏秋时节的汹涌澎湃，看起来变得文静了许多。寒风呼呼刮过，水面上开始流淌稀疏的冰花，犹如冬季洒在大河上的白色花朵。随着气温逐渐降低，河面上流淌着的就是光亮亮的冰凌了，一片片流凌，让黄河的冬天变得明亮而冷峻，那河道俨然变成一幅大气磅礴的壮美画卷。

冬季俯瞰涌动着冰凌的黄河，犹如一幅铺展在大地上的山水画。此时的河水没有了春夏之际的丰盈壮阔，也没有了伏秋时节的彪悍莽撞。黄河上氤氲着淡淡的、如纱的水汽，温和地在水面上飘动，犹如幻境。此时的黄河隐去了原来的铜色，也没有了秋天的大浪淘沙、轰轰烈烈的场面，河水开始在岸边结上一条长长的岸冰，犹如一条白色的长龙卧在水边，在阳光照耀下闪着亮晶晶的光芒。黄河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冰块，它们相互拥抱着，随着水流缓缓涌来。这些流冰面积大的足有上百平方米，小的只有0.5平方米左右，甚至更小。冰凌的厚度开始薄如纸片，随着气温下降，冰凌厚度能达到六七厘米，甚至更厚。冰面上还有一些零碎的冰花，如絮、如纱，晶莹雪白。

随着气温逐步下降，黄河中的冰凌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厚，它们随着黄河水前赴后继，在河道中流动、碰撞、爬叠，发出轰隆隆浑厚的声音，也造就了冰凌各式各样的形状。它们有的好似水面盛开的莲花，有的犹如河中漂浮的一叶小舟，有的看似一片长长的冰条，有的像一把铺展开的巨大冰晶蒲扇，还有的仿佛巨人巨大的脚印。冰凌在河水的作用下，有的好似要在水面上站立起来，有的像个醉酒的汉子左右碰撞，有的则像个淘气的孩子急匆匆绕过身边的冰凌向前跑去。后面的冰块和前面的冰块“追尾”了，或一头扎到水中来个潜泳，或直接爬到前面的冰块上做起了“骑士”。有的冰凌在岸边放慢了脚步，它们和岸冰来几次拥抱之后再回归冰凌大军队伍向着大海的方向继续远征。

黄河出现流凌时，黄河水的流速看似放慢了许多，好似春姑娘赏花一般悠然，其实这只是一种表象。河面上的冰凌在水面左走走右靠靠，或叠加撒欢儿，或下潜扎猛子，让水面河水的流速显得有些缓慢。但是，黄河毕竟是一泻千里的大河，即使是在严冬中、在冰凌重负下，依然充满了生命力。如果靠近黄河仔细看，就会发现冰下的水依然是湍急的。特别在黄河卡口段，黄河水并没有因为有了这些冰凌“行囊”而放慢自己奔向大海的脚步，滔滔河水正以恢宏的气度、坚定的目标和信念而负重前行，一直向着东方奔流。此时的黄河水在拍击坝头时，没有了秋天时节澎湃的哗哗声，但是那些冰凌和根石撞击的咔嚓响声为黄河带来另一种韵味。或许，这是黄河和冬天的亲切对话，是冰凌用自己的方式呼唤正在睡梦中的黄河春天。

二

黄河的冬天不是冷寂的，在河边，一群身穿橘红色救生衣的黄河职工正在对冰凌进行观测，记录下这个时间冰凌在这个河段的密度、厚度、最大最小面积等，作为观测数据进行上报，为防凌决策提供依据。

一名职工手持一种叫“冰穿”的工具将岸冰穿透，然后捞起一块测量厚度。他们说，黄河流凌虽然壮观，但是也隐藏着很大的风险——黄河在凌汛期会因为冰凌在河道中上壅下插而堆成冰坝，将河道堵塞，造成后续黄河水位急剧升高，而容易造成堤防决口，酿成凌汛灾害。所以，必须加强防守，时时关注凌情变化，确保安全。他们介绍，凌情在历史上曾被认为是人力不可抗拒的，故有“凌汛决口，河官无罪”“伏汛好抢，凌汛难防”之说。但是，黄河安危，事关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关乎国家的稳定和发展，保障凌汛期安全是一代又一代黄河治水人不懈奋斗的目标。眼下虽是凛冽的寒冬，黄河职工们依然坚守岗位，守护黄河，确保凌汛期安全。这是他们的任务，更是他们的责任。

让人欣慰的是，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人们已掌握了凌汛的成因和规律，能及时采取各种防凌措施，细化落实防凌责任，织细织密防凌安全网。阳谷县每年都会组织上万人的防凌队伍，特别组织一线沿黄防指成员和防汛骨干等严阵以待。他们不惧严寒风霜，加强对黄河冰凌的观测并出具详细报告，加强黄河防守，随时做好抢险准备，确保黄河凌汛期安全。

每次观凌，我都喜欢走到水边，在河中捞起一个小冰块放在掌心，感受冬天黄河的脉动。手掌中的冰凌晶莹剔透，完全不是那种裹着黄沙的颜色，看着冰块在我的手心里慢慢融化，一股清凉渗透在肌肤里，让我感受到了母亲河跃动的节拍，令我激动、兴奋不已。

黄河流凌是一种自然现象，也是黄河馈赠给沿岸人民的美丽风光。如今，又是寒冬，又到了黄河流凌的季节，那奔流不息的黄河，再次呈现出浩浩荡荡、水冰交融、勇往直前的景象，令人震撼、令人振奋。

（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