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树
○ 国晓宁
紫叶李已经悄悄开放,去年的枯叶落在周公河里。海棠树招来许多灰喜鹊。原本平静的春日,被一阵阵伐木的轰鸣声扰乱。
被伐掉的这棵树早在我入住小区前就有,它不是名贵树种,就是普通的白杨树。它在我家窗外,每天一睁眼,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它谈不上高大挺拔,但仍可遮天蔽日。
每年春天,这棵白杨树上就会挂满杨絮,它们如同希望的使者,随风起舞,飞向远方。清脆的鸟鸣声回响在晴朗的天空。
夏日,雨季来临的时候,狂风把白杨树吹得摇摇晃晃,但是它依然傲然挺立。深夜,沏上一壶浓茶,听着窗外雨滴拍打白杨树叶子的声音,有种“铁马冰河入梦来”的诗意。
妻子说,她每天都观察这棵白杨树,从深绿到浅黄,再到深黄,每天的变化都让她觉得神奇。直到这个春天,白杨树被伐木工锯倒,她的乐趣也消失了。
当电锯啃噬白杨树时,木屑纷飞如时光碎屑。一枚带着树脂清香的薄片掉落,显现出石榴花样的纹路——原来所有被砍伐的树,都在创口处藏着特有的密码。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老家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树是无花果树,另一棵树是石榴树。这两棵树陪伴了我整个童年。
每到夏季,无花果树就会招来一群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还会把即将熟透的无花果破坏掉,十分令人讨厌。为此,母亲买了一张大网,把无花果树罩起来,防止鸟啄果子。
无花果果皮发涩,吃无花果时,我通常会把皮去掉,只吃里面的果实。熟透的果实特别甜,令人回味无穷。
后来,为了硬化本就不大的小院,父亲把无花果树锯掉了。他把枝条也锯了下来,放在院外的空地上,任由太阳暴晒。当锯条吻上无花果树苍老的筋脉时,树汁在寒风中凝结成琥珀色的泪。
满树的石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石榴花的花期绵长,一直到夏末才逐渐孕育出石榴果实。夏日的某一天,我吃着从无花果树上摘下的果子,欣赏着红艳艳的石榴花,美妙的童年在花开花落中消逝。
相较于无花果树来说,石榴树的结局比较好点。同样是为了使院子更加宽敞,父亲把石榴树刨了出来,移栽到了姑奶奶家经营的液化气站大院里。第二年,石榴树在新的环境里结出了果实,但是再也没有在我家院子里曾有的味道了。随着天然气的普及,姑奶奶家的液化气站关闭了,石榴树没了人照顾,渐渐不再枝繁叶茂。
富有诗意的叶子、甘甜可口的果实,都是一棵棵树给予人类的馈赠。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
新栽的桃树在混凝土裂缝里舒展根须时,我忽然看见它影子里的石榴花正在输油管道的锈迹上重新绽放。树木在永恒的生死循环中不断更替,就像我们不断告别昨日的自己,又用记忆的碎木搭建明天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