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故土
□ 刘超卓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古往今来,多少思乡诗篇被广为传唱。毫无疑问,每个人心中那个永远难忘的地方就是故乡。
一
我老家是阳谷县城东南十八里的一个小村子——刘堂村,位于寿张、李台、高庙王三镇交界处,北靠冀王村,南临刘庄村,西接魏老楼村,东连孙庙村,聚落呈长方形。金堤河在村南不远处静静流过。
据传,明初洪武年间,刘姓始祖从山西洪洞迁此建村,并建祠堂一座,故称村名为“刘堂”。村南沃野,现存刘姓始祖刘全及其子的墓冢。
村内居民以刘姓为主,因其子孙后代在此开枝散叶,逐渐成为黄河之北刘姓发源地之一。我的天祖——高祖之父,“太”字辈,讳明,为始祖第十三代孙;天祖以下,辈分按“天继兆登超,子盛复茂昌”次序。我属“超”字辈,父亲取名“卓”,乃始祖迁居山东阳谷后的第十八代孙。
听父亲讲,我的曾祖父出身贫寒,在兄弟中排行第四,曾给地主家做工。后来,他被过继给一个没有子嗣的叔伯,因此,曾祖父没有得到任何家业,只有一块宅基地,传承给他之前还被卖掉了一部分。曾祖父完全靠自己打拼成家立业,这些都是新中国成立之前的事了。我的曾祖母关氏,来自李台镇关门口村,我依稀记得她拄着拐杖在家看家时的慈祥模样。她去世后,我们家还多次接她的妹妹来小住。可惜的是曾祖父、曾祖母没有一张照片留存下来。
我的祖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新中国成立前后,一直在村里参加集体劳作,闲暇时,他用芦苇和白纸制作灯笼,是糊纸画灯笼的好手。我的祖母魏氏,来自三官庙村。他们都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只认得少许字。
二
父亲小时候就有上学的机会了。小学时,他有幸遇到他最敬爱的老师——赵化疾,先生此后几十年对他格外关心和挂念。1994年,我去县城考高中,也是在先生家住的。
后来,父亲考上了县一中的初中。县城离我们村有二十里路,父亲都是步行上学。曾祖父每次都会将父亲送出很远。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曾祖父会将自己各种各样的经历讲给父亲听,比如小时候怎样在地主家打工,长大之后怎样参加集体劳动。后来父亲也把一些故事说给我,可惜如今我记忆中所剩无几。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父亲的初中学习生活草草结束。在那个时代,农家孩子一般只有读书和参军两条出路。1969年,怀揣保家卫国的梦想,父亲参军入伍,他是曾祖父唯一的孙子,因此曾祖父万分不舍得,躲在小屋子里哭泣不已。父亲6年的从军生涯中,探亲机会不多,并且那时交通不发达、通信技术落后。曾祖父去世时,唯一的孙子没能在身旁,遗憾可想而知。
父亲1975年从部队复员后,当上民办教师,在村里的学校教书。1979年,我在老宅的西屋出生,当时,他正给学生讲授《卓越的科学家竺可桢》一文,故取第一个字给我做名,希望我长大后能成为一名服务农业的气象学家。教书6年后,他因病终止了教学。
我还有一个弟弟,生于1981年,极其憨厚实在,在村里口碑很好。
由于所处穷乡僻壤,耕地又少,我们家非常贫穷。我小时候家里经常吃玉米面窝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舍得买肉,包顿饺子就算是过节了。
父母一直教育我们兄弟要懂得体谅父母的辛苦,要互相帮助、勤俭节约。那时候,因为我花钱拍了一张黑白照片,父亲还把我大骂了一顿。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小学毕业的时候正值麦收,因为身体生病,早晨找医生打一针,还要帮母亲收割一天麦子;第二天早晨又打一针,再割一天麦子;第三天,我就去参加乡镇的初中入学考试,侥幸被录取。
因为家境贫寒,加之父亲那一段时间信奉“读书无用论”,导致弟弟只念到小学四年级便终止了学业。弟弟一直陪伴母亲干活,支持我上学,直到成年。后来他跟乡村建筑队做工,不幸落水溺亡。我则通过各种途径维持学业。
我在阳谷一中读高三时,母亲在给父亲拿药的路上出了车祸,被从后面驶来的拖拉机撞得满头是血;之后不久,父亲得了偏瘫,再后来出现脑萎缩,直至后来完全失能。
父母命运多蹇,历经悲苦。我好似从故乡出发飘荡不停的蒲公英种子,一路在外负笈求学,高中、大学、硕士及博士研究生阶段,始终是“特困生”的身份,直到在他乡安身立命。
三
2000年,我在同济大学读大学时,带队在村里小学建立了“同济大学暑期社会实践基地”。大学的同学们先后六次来这里义务支教,多次捐赠电脑、图书,多方开展募捐,并将募捐资金设为助学金,极大改善了村里小学的硬件设施,并开拓了孩子们的视野。
父母一直教育我和弟弟要以孝义为本,做人做事,都要诚实厚道,也给我们树立了勤劳、节俭、良善、谦卑的榜样。父辈艰苦奋斗、努力创业,在苦难中变得更加坚韧,自始至终怀揣希望,他们的无限慈爱是我们勇敢前行的力量。
饮水思源,我能走到今天,离不开无数人的关心和帮助。因此,我深深感恩故土乡亲对我的栽培、对我们家一直以来的帮助。
故乡是先辈人生的最后一站,对我来讲,则是心中梦想开始的地方。
黎巴嫩诗人纪伯伦说,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以至于我们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对于已经在外扎根的游子来讲,故乡始终让我魂牵梦萦,也是我心中最熟悉的地方。多少次,故乡都在梦中轻轻呼唤着我,我便乘着记忆回到那片熟悉的土地。我知道,自己始终没有走远,也不会忘记为什么出发。
〔刘超卓,阳谷县寿张镇人,中国石油大学(华东)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