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粮往事
□ 庞洪锋
我念高小时,家里的“购粮证”由我姥爷保管。有一天,姥爷要去公社粮店买面,我看见了,就自告奋勇地说我去吧,姥爷交代了好一阵才放心地把“购粮证”递到我手上。我兴冲冲地骑着父亲的飞鸽牌自行车,到公社粮店买了一袋重五十斤的面。
我顺利把面袋子驮到家,没想到,解面袋上的两根线,让我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我翻来覆去解不开,就只好借助于外力了——我从姥娘的针线筐里拿了剪子,准备把封口剪开,把面倒进面缸。正在这时,姥爷买菜回来了,他一见我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就笑了:“傻小子,跟我学。”说完,姥爷两手往面袋上稍一摸索,变戏法似的就把很结实的两根线从面袋上分解开拽起来了。我一时觉得姥爷是世界上最有本事的人。
自那以后,隔几天我就问姥爷:“该去买面了吧?”姥爷就会笑着说:“还有不少呢!”以后家中买面,就成了我的专属,我能像姥爷一样轻松提起那两根封口线了,每到那时,我心里就很得意。
近日,我整理家务,发现了一本“购粮证”,封面印着“居民粮食供应证,一九九五年制”的字样。翻开封面,背面是注意事项,共五项,写着“此证供本市居民购买粮油使用”“粮证号码:3548,供应粮店:王口”等字样,又让我想起购粮往事。
那时,去买米或面,入王口粮店大门右拐,第一个门是开单子的。拿着开好的单子,进到卖粮大屋,门中靠前,东西走向,是个长长的平台,平台中,有用白铁皮扩成的若干个漏斗。将单子递给过磅员,无论买米还是买面,过磅员称完,用铁簸箕端过来,我早已将自带的布口袋袋口撑开在漏斗下面了。过磅员从漏斗上端倒下,倒完之后他常用手在簸箕背面用力拍打三两下,让残留在簸箕上的粮食都倒入布袋中。
当时,市民还可以在王口粮店领油票。进了粮店往里走,路右侧的几间平房就是领油票的地方。
有一天,我先用购粮证开了领油票的单子,再去另一个屋子领油票。发油票的是个女同志,看起来四十多岁。我把单子隔着柜台递给她,她正忙着,接过单子,还是继续忙碌,我就站在柜台外面等着接油票。等了好一会儿,那位女同志一直低头忙碌,好像忘了发给我油票的事了。我忍不住问:“同志,给我油票啊!”她抬起头来,说:“油票不是给你了吗?”当时,我的头一下变大了,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愣了好大一会儿,才说:“你没有给我油票。”她还是说:“给你了。”僵持之际,从里屋走出来一位女同志,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朴素。她问咋回事,我说了一遍事情经过,这位女同志让我跟她进了里屋。屋里还坐着一个青年女子,领我进屋的女同志走过去给青年女子轻轻说了几句话,那青年女子就从抽屉里点出几张油票给我,正是我要领的数量。我当时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喜悦之情油然而生。回家之后,我见谁就给谁讲这件事。此后,我对王口粮店一直充满了好感。
“购粮证”之于如今的年轻人,已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更需要讲述这些老物件背后的故事——让旧时的记忆,都能被妥善安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