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颖

冬吃萝卜夏吃姜，一年四季保安康。漫长的冬季里，在我的故乡徐州，家家户户的餐桌上总少不了椒子酱的身影。椒子酱不是酱，而是一道用萝卜丁、猪肉丁、油炸豆腐丁、泡发好的黄豆花生米等食材一起熬制成的家常菜，成品色泽红亮、香辣可口。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萝卜是冬季餐桌上当之无愧的“主角”。记得小时候每到冬天，家里时不时就会做上一盆椒子酱。因为天气寒冷，食物易于保存，做一次可以吃上好多天，每次吃的时候铲出一碗，回锅加热一下就能上桌，省时省事又下饭。这道菜还有个独特之处，就是越热越好吃。经过长时间的炖煮，特别是回锅加热后，猪肉丁肥而不腻，花生和黄豆绵软入味，吸饱了汤汁的豆腐香浓滋润，透明的萝卜块不但没有了让人反感的辛辣味，反而融合了油炸豆腐和肉丁的香味，不管是暄软的馒头还是热腾腾的米饭或面条，和它都是绝配。

萝卜是我国最古老的蔬菜之一，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栽培、种植、食用历史。《尔雅》莱菔条中称萝卜为“莱菔、葖、芦菔”。晋郭璞注曰：“芦菔，芜菁属。紫华，大根。俗呼雹葖。”《诗经·邶风·谷风》中写道：“采葑采菲，无以下体。”这里的“菲”就是萝卜，可知早在先秦时期，萝卜已是常见的蔬菜。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莱菔天下通有之”“可生可熟，可菹可酱，可豉可醋，可糖可腊可饭，乃蔬中之最有益者”“生吃可以止咳、消胀气，熟食可以补气顺气”。可见在李时珍的眼里，萝卜不仅是全能型蔬菜，还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普济方》中记载了一则神奇验方：“萝卜生捣汁，入姜汁同服”，可以治疗急性咽喉炎导致的失声。至于这方子有没有效用，笔者没有试过就不得而知了。苏东坡在《狄韶州煮蔓菁芦菔羹》诗中写道：“谁知南岳老，解作东坡羹。中有芦菔根，尚含晓露清。勿语贵公子，从渠醉膻腥。”意思是说萝卜汤太好吃了，不要告诉那些公子王孙们，让他们去吃荤腥鱼肉腻死他们吧。可以说是苦中作乐的典范，读来令人莞尔。

“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些日子网络平台上年味渐浓，一片热热闹闹的气氛里，偶然看到椒子酱的做法，瞬间勾起了童年的回忆。所需食材都很常见，做法又十分简单，循着记忆中的画面，很快复刻出那熟悉的味道。当香浓软烂的萝卜块、咸香的肉丁和花生米、豆腐块一起，慢慢熬制出黏稠厚重的鲜辣香醇，配上一碗热腾腾的米饭，就是记忆里百吃不厌的童年味道。

有人说，不造作不矫饰的大众口味，才是饱含真情的美好食物。虽说萝卜是秋冬养生的好食材，但吃多了也着实不那么美妙，不知道是哪个聪明的主妇发明了椒子酱这样奇特的菜谱，用最常见的食材、最简单的烹饪手法，熬制出这样朴实低调却让人眷恋的家常味道。在冷风瑟瑟的冬日里，有一碗热乎乎的椒子酱下饭，该是最温暖的事情了。

这样日常而又独特的家乡味道，值得年年拿出来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