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父亲
■ 星河
我有一个个性鲜明的父亲,只不过,在母亲那里,他被贴上了很多标签,有些一无是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是在我成年、成家之后,我眼中的父亲还大多是母亲眼中的父亲。
“你爸爸小时候曾经被你爷爷吊起来打。”听母亲的意思,儿时的父亲就是一个调皮桀骜、不学无术的问题男孩。
童年里,母亲总是一边给我和弟弟穿衣,一边数落还在昏昏大睡的父亲。“太阳晒到腚了,还不起!妮儿来,去掀恁爸爸的被窝!”父亲总是一边睡眼朦胧地跟我告饶,一边拽住被子遮盖身体。我和弟弟被逗得哈哈大笑。
这是我的懒父亲。
在母亲口中,父亲的懒当然不只爱睡觉。不务正业、好吃懒做,母亲说起这八个字,必是指手画脚、咬牙切齿。
我和弟弟从小就遗传了父亲嘴馋的毛病,在我看来,这也不算毛病,谁不爱吃点好的呢?
父母都是个体户,我和弟弟不能了解父亲每天都做了什么,但出于对母亲的依赖,倒是能看到母亲的辛苦。和母亲比起来,大概父亲确实是不务正业的。
母亲忙于生计,一日三餐做得不按时,我和弟弟常常饥肠辘辘。倒是父亲每每炖个鸡、下个清汤面,或者骑着他的铃木摩托载着我和弟弟去喝红高粱烩面,去含冰笑喝牛奶、吃雪糕,这些美食成了我们姐弟记忆中最可口的味道。
我七八岁的时候,父亲干电气焊生意,好像还比较挣钱,我家在当时也算过得好的。新飞冰箱、松下彩电、步步高VCD……那时候在村里,这些名牌电器我家是最先购买的。不过,在母亲眼里,这些都是没用的东西,少不了她一阵数落。
母亲除了数落父亲是败家子,还数落他不上进。有几次,她带着我去父亲的门脸上当着几个工人说他。母亲或叉腰或抱膀,嗓门大又口无遮拦,父亲顾及脸面不吱声,只把眉头越皱越紧。小小的我盯着他们的脸,心情也随着跌宕起伏。
我读高中后,父亲因机缘进了聊城一家工厂,从个体户变成了工人。他起初开大车,后来在车间工作。除了上班,他还坚持每天去公园锻炼身体,当然少不了烟酒。我和弟弟大学毕业后,他和母亲就不怎么吵架了,以往家里的聒噪变成了父亲一个人喝着发呆酒。父亲在想什么呢?大概是回忆年轻时的风华正茂吧!
母亲眼中的父亲也并非一无是处。在我和弟弟的成长发育期,他总是想法做些好吃的,上世纪90年代,几十元一只的本地鸡或者乌鸡,他一次就买两只,用高压锅炖,一周至少两次,我和弟弟吃得都很营养。
还有,父亲开大车那几年,比较能挣钱。家里给弟弟准备娶媳妇的房子,就是爸爸开车挣出来的。
在我印象里,除了对待母亲的态度,父亲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自己的开心或者不开心,几乎从未向我和弟弟表露过。父亲爱干净,但后来我才知道,他不开车之后,分配到车间里,做着非常脏的活。我们见到的父亲都是下班后洗得干干净净的。父亲的辛苦,我们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呢?虽然和父亲相比,母亲对我们姐弟俩的抚育和承担的家务更多,但从我和弟弟对母亲的依赖、母亲对他的偏见来看,父亲何尝又不是孤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