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WB07版:一城湖·文韵
标题导航
放大+  缩小-   默认o

童年故乡的夏天

编者按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童年,故乡的夏天是热烈的,烈阳直射,草木葳蕤,蛙声躁,蝉鸣长,但家乡绿荫浓,“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童年,故乡的夏天最多情,调皮小儿“也傍桑阴学种瓜”,长者慈爱,父母情深。童年,故乡的夏天是酸甜的,桃红杏黄,记忆深处的瓜果,香飘半个人生。


麦黄杏


■ 聊城 袁方华


周末下班时,漫天霞光里,看到一个头戴草帽的黑瘦老头挑了一筐杏子,蹲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候卖。我看到隐在竹筐里的杏子,嘴里无可抑制地泛出一股酸水,一种情愫突然呼啸而来。

我家老院里也有一棵半围粗的老杏树,春天还能开出大团大团的花,白色素锦一样,花落后长出纽扣大小的青杏,在椭圆的叶子里翻蹄亮掌,若隐若现。

我小时候,院子里并没有杏树,只有一棵老榆树和一棵碗口粗的枣树。邻居二奶奶家里有一棵杏树,就长在两家低矮的院墙处,有一歪歪扭扭的树枝越过墙头,探进我家院里。能看到小青杏时,妹妹就会每天问我:哥哥,这些杏什么时候才能吃啊?

我当然知道,麦子黄了梢时,杏就可以吃了。但这些杏不是我家的,即使熟了,我和妹妹也吃不到,因为邻居二奶奶是一个特抠门的小脚老太太,她会在杏子成熟的某一天,摘下所有枝头的杏子,当然也包括探过我家院子的这些杏子。

我发誓要领着妹妹去田野里挪一棵属于我们的杏树。

田野里总有吃过的桃核、杏核,在春天的麦地里挑出细嫩的枝叶。我和妹妹找到这些野生的杏树或者桃树苗,小心翼翼地挪回我家院子。

可它们总会死去。甚至还来不及开出粉红色或者素锦一样的白花。

那年夏天,我已经忘了那是我生命里第几个夏天。杏子再次成熟,我决定和妹妹摘些杏子吃。我感觉妹妹说得对:哥,跑到咱家的杏子,就是咱们家的。

我和妹妹终于吃到了杏子,可预料的代价也如期而至。二奶奶找到我爸妈,跟我们大闹了一场。

秋天还没到的时候,我爸不知道从哪里挪来一棵茶碗粗细的杏树,栽在院子里矮墙处。

来年春天,病恹恹的杏树还是开了半树杏花。麦子黄了梢时,结了半树比牛眼还要大的杏子。我和妹妹耀武扬威地骑在矮墙上,过瘾地吃着有着麦香气息的杏子。我爸狠狠瞪了我们一眼,我们才不再那么放肆。

忘了是哪一年的夏天,夜里突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早晨我和妹妹鞋都来不及穿,跑到院子里,看到地上一层白花花、还未融化的冰雹,当然,还有那些将要成熟的杏子。奇怪的是,二奶奶家的杏树还有一枝杏子硕果残存,沉沉坠在枝头。

那年,二奶奶一反常态,给我们家送了一大碗成熟了的杏子。我妈还特地炸了糖糕,让我和妹妹给老太太送去。

至此,两棵杏树慢慢越过矮墙长在了一起。

二奶奶早已作古。老家的宅院已荒废,但那两棵老杏树还在,跨越了矮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只能牵着记忆的丝线,梦回故乡,看杏子缀满枝头,二奶奶还在浅白的月光里轻摇蒲扇,哼唱那首我和妹妹最喜欢偷听的歌谣:小巴狗,你看家,我到瓜园偷甜瓜。一个甜瓜没偷着,小巴狗在家汪汪咬。咬的谁?张果老。来干啥?来偷草。偷草干啥?娶媳妇……


甜瓜


■ 茌平 常红岩


又到了甜瓜上市的时候了,超市里,翠绿的小甜瓜被排成宝塔的形状。

那天,妻子买了几个甜瓜回家,洗干净了,把瓜瓤清洗干净,切成方形的小丁,摆放在白瓷盘里,周围还放了几支牙签,招呼全家人一起享用。我心里暗笑她的娇气,吃个甜瓜搞得像吃西餐似的。

我们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我们小的时候,很少有人家种甜瓜。大田里除了小麦玉米,就是棉花。一些小块的田地里,种着些茄子豆角,或者是老倭瓜之类的。一来是为了填饱肚子,二来种甜瓜是个精细活,麻烦得很。

但谁家如果种了甜瓜,会早早被我们侦察到。

那年,二大爷在棉花地中间种了很大一片甜瓜。

二大爷是个细心的人,他种地不咋地,种瓜倒是一把好手。撒种的时候,一块地被他弄得平展展的,泥土被他弄得像面粉一样精细。一颗颗小种子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只等一场细雨,小瓜苗儿就从土里露出怯生生的两片小叶子。

小叶子渐渐像张开的手掌,慢慢地伸出藤蔓。细小的黄花就隐藏在这叶子和藤蔓之间了。

这时候二大爷就开始忙起来了,如果下了雨,地面上连着几天湿漉漉的,二大爷会在中午给它们翻翻身子,一大中午,二大爷都在瓜田里度过。黄色的小花渐渐脱落,小瓜纽慢慢成形。二大爷会用土块压在藤蔓上,叫做“压瓜”。据说,这样长大的瓜会更甜。小瓜越来越多,二大爷也就越来越忙。我们仿佛闻到了清甜的香味。

棉花长到半人高了,人在田里就会被绿色淹没。小伙伴们会找一个安静的中午,伏在棉花田里,用两个胳膊带着身体匍匐前行。

我们像一群饥饿的小兽一样在瓜田里找寻,那些有经验的孩子会在甜瓜的顶部使劲闻一闻,一丝甜甜的香气会顺着鼻孔,进入肺部,弥漫全身。把瓜摘下来,也顾不得擦一下,狼吞虎咽。如果有人挑了一个不太成熟的甜瓜,我们会看着他咧着嘴把它吃完,因为不熟的甜瓜往往有些苦涩。

有时候,听到田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咳嗽声时,我们便顺着田垄逃窜,所幸我们从来也没有被抓住过。

有一次,小伙伴们聚在一起,吹嘘起当年偷瓜技术多么高明。父亲幽幽地说了一句:“你二大爷是个仔细人,田里有多少瓜,他都清楚,他怎么会不知道你们偷他的瓜呢!”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们小时候能够吃上甜瓜,全赖二大爷的善良。


绿树阴浓夏日长


■ 茌平 丁杰


炎炎夏日,我那宁静古朴的小村庄是被绿树环抱的,骄阳似火也不怕,有满地树荫送着清凉呢。

奶奶家的院子里,有榆树、枣树、槐树、香椿树、石榴树、梧桐树等,枝叶繁茂,错落生长在各自最恰当的位置。半院子的绿树,仿佛搭起一个天然的大凉棚。

亭亭如盖的梧桐树下,有光滑的青石桌凳,还有木头小矮桌、小枣木凳、马扎。夏天的午饭和晚饭大都在梧桐树下吃。

我最爱吃奶奶做的凉面条,奶奶的手擀面我好像从没吃够过。没有秘制卤料,不过是把刚出锅的面条,放在冒着凉气的井水中捞一下,浇上蒜泥、麻汁、剁碎的腌香椿芽、咸菜丁、豆角丁、黄瓜丝,来不及拌匀,就呼噜呼噜地狼吞虎咽起来,大快朵颐后,再喝一碗散发着麦香的面汤,小肚皮撑得溜圆。

爷爷爱捞鱼,隔三岔五就有收获,大都是鲫鱼和白鲢。一条条收拾干净,在那棵老枣树下,用几块青砖支起小铁锅,锅底下点燃玉米芯或干树枝,锅内倒上油,葱姜蒜爆香,倒入小鱼,加入糖醋和漫过鱼的清水,盖上木制锅盖,咕嘟咕嘟地炖着,满院里弥漫着诱人的鱼香。

等汤汁收得差不多了,每一条小鱼都炖得香酥软烂入口即化,从头到尾顺口嚼就是了,已无刺可吐。令人垂涎的浓浓香气有时会将邻家爷爷吸引过来,我爷爷拿出珍藏的老酒,倒上两盅,老哥俩你一口我一口地慢慢对饮。

大街上忽然响起卖冰棍儿的吆喝声,爷爷会从身上摸出一两张毛票递给我,我顾不上穿鞋,光着脚丫在滚烫的地面上飞奔到大街上,那一毛钱三根的冰棍,甜丝丝,冰冰凉,爽口清心,是童年夏天里的可爱诱惑。

卖西瓜的来了,一车碧绿滚圆的西瓜停在村头那棵一搂粗的大柳树下,悠长响亮的吆喝声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一群人,围着一车西瓜笑着拉价挑瓜,哪一个都爱不释手,抱起来轻拍几下,侧耳听听生熟,背回家放进刚从压水井里抽出的凉水中冰着。冰得差不多了,一刀下去,黑籽红瓤,熟得起沙,甜透心底。

吃饱喝足的午后,坐在树下纳凉,说着说着话就困得睁不开眼了。树荫里铺上凉席,刚躺下,梦就来了,一树树的蝉鸣仿佛是最动听的催眠曲。

傍晚的绿树下,人们聚精会神地寻觅一种宝贝——知了龟。这是每一个农村孩子在夏天乐此不疲的有趣活动。先把摸到的知了龟用盐水腌上,等到馋极的时候,无论清蒸还是油炸,都是难得吃上肉的童年里的无上美味。

星光满天或月色如水时,家人围坐在静谧的树下乘凉,奶奶摇着蒲扇,讲着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小孩子躺在凉席上,听着古老的故事,数着满天的星斗,憧憬着梦似的明天。

日子悠长而缓慢,那时候以为时光永远那样安静,爷爷奶奶永远是发如雪笑呵呵的模样。多年以后的夏天,再次走进爷爷奶奶的院子,只有满院枝叶葳蕤的绿树和墙皮斑驳的老屋,在沧桑的流年里寂静相对。

2022-06-27 2 2 聊城晚报 content_14204.html 1 童年故乡的夏天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