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茌平 常红岩

从村里的小学进入联合学校，对于几乎从未离开过村子的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挑战。我熟悉的那座老房子换成了一排排整齐明亮的瓦房，以前学校周围那些牛羊换成了一排排整齐的冬青。就连老师，也从熟悉的二大爷换成了一位梳着齐耳短发的漂亮女老师。

漂亮的女老师姓孙，我们都叫她孙老师。孙老师把新书发给我们，同学们抚摸着散发着油墨香的新书，满脸喜悦，商量买什么样的书皮，美观又能起到保护作用。

回到家里后，我也想着怎样保护我的新书，可村子里没有卖书皮的，情急之下，父亲给家里那把老圈椅钉钉子的场景启发了我。那把摇摇晃晃的老圈椅在钉了几个钉子后，立即就“精神”了许多。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拿来锤子和几个钉子，在新书的一侧，用力地钉了下去。本来软塌塌的课本，也变得硬挺挺的了，我抚摸着硬挺挺的课本，满意地笑了。

第二天来到学校，同学们的课本都被包上了一层鲜艳的书皮，而我拿出课本，顿时引来了哄堂大笑。我那“独一无二”的新书被他们当成了“人间奇迹”，传来传去，直到上课铃响起，那本书回到我手里时，已经变得像一本日历一样，一页一页地散开了。

孙老师进了教室，大家依然都冲着我笑。孙老师走到我身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抚了一下我的头。第二天上课时，我的桌子上赫然摆放着一本包了书皮的新书，书皮上印着流行的卡通人物。那个书皮，我用了很久，一直到褪了色还珍藏着。

那时候的秋天，要准备过冬用的蜂窝煤，那是件极为耗费体力的事。一年的深秋，孙老师的丈夫大病初愈，而她又身形娇弱，储备蜂窝煤就成了老师的一块心病。知道老师的难处后，我们几个男孩子自告奋勇，相约到老师家里帮忙。

当天，我早早地起床，穿着一双破旧的布鞋走了五六里的小路。鞋子早已被露水打湿，就像踩在了一块烂泥上，又湿又滑。

到老师家时，孙老师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我们开始忙着打蜂窝煤，一天很快在这繁重的劳动中结束了。老师说还有一点小活，要我等一下。过了一会儿，老师从屋里拿出一双半新的球鞋给了我，说：“这是我家孩子穿过的，小点了，穿上吧。”我心里涌起的兴奋胜过了感激，连一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那时，农村的孩子是没有球鞋的。平日里，就穿一双千层底的老布鞋，即使如此，也要穿到不能再穿才能扔掉。

抱着那双球鞋回到家，母亲脸上露出喜悦。而我却暗暗发誓，要做一个老师那样的人。如今，我穿过的球鞋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双，但对我影响最深的还是那双半新的球鞋。

孙老师，如今我也成了一名老师，当我站在讲台上看着那一双双大眼睛的时候，眼前就会浮现出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