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枣树
■ 临清 孙利
今年老院想要翻盖老屋,门前一棵枣树碍事了,我想把它砍掉,结果刚拿起斧子,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母亲一声断喝镇住了。
这棵枣树枝繁叶茂,有碗口那么粗。在我记忆中它一直站在那里,总是在杨树、柳树长满叶子后才悄悄睡醒;又总是在杏花、桃花落尽坐果后,才探出一串串金黄的小花。
听母亲说,这棵枣树是从姥爷家院子里移栽过来的。姥爷一生未婚,舅舅是过继的,我母亲是他收养的。这棵枣树是舅舅五岁那年正式继拜当天种植的。当时特别细小,也就拇指般粗细,不过第二年就结枣了。舅舅才六岁,并不识数,但是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树下,踮起脚跟,“一二三、一二三”地数个不停,结果数来数去也就这三个数字。不过,他能清楚地记得整棵枣树一共有多少颗枣,如果少一颗,不仅瞒不住他,他还能指出是哪根枝上少的。大家都很奇怪,他到底用了什么记数方法,这么神奇。
姥爷非常疼爱舅舅,树上的枣自己没舍得吃过一颗,全都留给舅舅当了零食。在那个贫穷年代,枣可是宝贝,只有到了年关岁末才拿出来,一是招待客人,二是用来蒸制贡品。
枣树伴着舅舅和我母亲一起成长,逐年粗壮,枣也越结越多,最后多到吃不完,姥爷就拿到集市上去卖。
光阴荏苒,舅舅考上了大学,离开了村庄。一个冬天,姥爷去世了,枣树被孤单地留在了老院。
枣树不再生长,有些枝条甚至逐渐干枯,垂了下来,风一刮“咔咔”地扫着房顶。有一年清明节舅舅回家,见此情景,和我母亲商量想要把枣树刨掉。我母亲抚摸着树身,说:“别刨了,移我那里去吧!”
实际上,这棵枣树太老了,它已经结不了多少枣儿了。
这棵枣树就这样来到了我家,依然种在屋檐前。每天早晨起床,迎接我的每一缕阳光都是经过枣树穿透而来,滤去了锋芒而变得柔和。
枣树刚移栽过来时病恹恹的,后来经过两年休整,逐年旺盛起来,重新焕发了青春。
再后来枣树越长越大,其实也没有刻意地给它浇过水、施过肥,树冠却像疯了一样猛长,超过了院墙,伸出了院子。每年的五六月份,满树的小黄花,就像新磨的小米一样黄灿灿,那香气总是惹得蜜蜂满院“嗡嗡”地飞,这倒成了全村的一道风景。
树不能砍,最后和盖房师傅商议,决定在新房的台阶处垒个弧形台阶,绕过枣树,这样既美观又保留了枣树,一举两得。
新房盖起来了,母亲笑着不断地从台阶上走上走下,熟悉着新环境。我无意中发现,母亲每次下台阶前,总是先弓一下腰,然后很自然地扶住枣树。
原来母亲在不知不觉中也老了,那就让这棵老疙瘩树继续陪伴着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