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与实的无痕转化与衔接
——评冉正万短篇小说《醒狮路》
翠薇
有人说,短篇小说是生活的切片,反映了生活的一个角度和侧面。《醒狮路》的魅力在于,虚构与非虚构相互渗透转化和融合,没有边界,形成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使全文的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反思,回味无穷。作品有一种穿透力,还有一种黏合性,让读者共情,留给人的印象深刻、新鲜,还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意味深长。
这篇小说像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文中人物极其简单,小说就一条线,以主人公孔祥礼为主,其他人都是陪衬。一个本本分分、勤勤恳恳、老实巴交的乡下来的小商人,23年只会老老实实卖自己的素粉,店里每天人来人往,但是他熟视无睹,只是一心做好生意。文章开头从细节入手,写油辣椒的制作方法和过程,不怕麻烦,一天炸两次,为的是让顾客吃到热乎乎的油辣椒。这是一种工笔技法,细腻、真切,吊起顾客胃口,也吊起来读者胃口。
孔祥礼的话很少,甚至不说话。在那么拥挤的城市,逼仄的空间,拥挤的人群里,他那么安分守己。但是他有他的想法,他的内心是饱满多汁的。从文章开头制作辣椒油的场景到孔祥礼走出厨房,杵在想吃两个卤蛋的顾客面前,是顺理成章,但是,再到两只流浪的黑猫带过来两个人,就不是顺理成章了。作者设置的悬念让读者有了惊怵之感,后面的内容都是孔祥礼的想象:他领着已溺亡的、与自己阴阳相隔的两个弟弟向外跑,跑遍了醒狮路。路过钟表店、肠旺面,路过消防大楼、五金店、汉湘街,领着两个鬼魂逛街,走街串巷,一直走到五金店。
后来,他被妻子的一句话“叫醒”。这一切都是他的想象,是他在乱哄哄的素粉店里,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想入非非了。他走神的时间也许就是几分钟,但是他的思维已经驰骋千里了。他无视一屋子客人,带着他的两个弟弟,也可以说带着对两个弟弟的思念,转了大半个贵阳城。
小说叙述孔祥礼与两个弟弟见面,只是存在于他的幻想中,这就是写他的内心,写他的内在情感。有倒叙、插叙、补叙,说明了多年来一直在他心里放不下的,就是两个失踪不见的弟弟。这两个弟弟,并不是只在这一天突然出现了,不知道在他心里已折腾了多长时间。也许,从他们失踪那一天起,他心里就没有肃静过,他一直牵挂、纠结,直到这一天,他们在他心里左奔右跑,突然冲破他的心口,跑出来。也是他的思亲情感压抑到了极限,想要释放出来。回老家给弟弟们做了法事,烧了纸钱,孔祥礼心里才安稳一些。两个弟弟陡峭的命运让故事有了陡峭的情节,我似乎看见他躲躲闪闪的眼神和心思。整个小说篇幅不长,有虚构也有真实,有主人公亲历的事情也有想象的内容,有他个人对自己人生经历的反思也有他对社会发展的感受。
“送”走了两个弟弟,孔祥礼没有了牵挂,心里舒服了一些。钟表匠给他讲醒狮路的前世今生,几百年亮堂堂的将军府和铜狮子现在都不见了。表弟告诉他,家里的老房子倒掉了,瓦片像泼水一样泼到地上。文末的戛然而止,显示出张力。将军府和铜狮子,家里的老房子,也都转瞬即逝,说没有就没有了。活着的人对于精神和物质方面的变化,都应该顺其自然。小说的主旨也在这里,人间世事难料,人生像天气一样充满变数,生命本是一场空,该看淡的看淡,该珍惜的珍惜,心安才是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