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茌平 常红岩

那天去超市，看到卖肉的那里，有要买排骨的，有要买腿骨的，有要买精肉且一点儿肥肉也不带的。心里不禁升起一阵感慨，短短几十年，人们的饮食观念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回想我们上小学的时候，吃肉只是到了过年才有的待遇。一进腊月，除了盼望那空气里弥漫着的鞭炮的气息，就是那白白的肥肉了。临近春节的集市上，每个肉摊前都挤满了人。挣着抢着那一块块红白相间的肉块。谁如果抢到了一块膘肥肉厚的好肉，立即会引来一阵羡慕的赞叹。买肉的人也会因为自己的好运气而兴奋不已。

吃肉要等到腊月廿九了。吃过早饭，娘会早早地把碗筷收拾干净。先把面和好，放在盆里醒着。然后娘会把那块大肉分开，这是炒菜用的，那是三十晚上用的，那是上供用的等等。接下来，娘会把当天要用的肉留下来，先一片一片地切开，再切成一条一条的，像一条条白白的鱼。娘把它们放在小瓷盆里，拌上油盐腌上。然后把白菜细细地切碎，等待中午的到来。

到了中午，娘会把肉和菜均匀地混在一起。把醒好的面细细地压成一个个的小圆饼，每一个小圆饼里都均匀地放进肉和菜。最后在胸前用手托着，一拧，一朵菊花就开在了上面。

随着大火的熄灭，放在大锅里的“菊花”逐渐成形。肉的香气在小院子里弥漫。我们会拿着一只小碗等待着它的到来，娘在我们的催促声里掀开锅盖。那经过大火洗礼、热水蒸煮的“菊花”由先前的白色逐渐变为微黄。更美妙的是它的气息，芳香扑鼻，好像一下子就进入了你的胃里，把你紧紧抓住。整个空气里都是这种香气，让人忍不住多吸几口。娘把它放在我的小碗里，顾不得扑面的热气，张开等待已久的嘴巴，一口下去，带着肉香的汁液在嘴里溅开。然后看到，小碗里会有几片白白的肉浮在那里。像是珍宝一般，舍不得一口吞下，而是捡一小块，含在嘴里，待香气散尽，才细细咀嚼，慢慢吞下。

春天到了，勤劳的乡亲开始翻开土地，播下种子，也种下希望。那些勤快的大娘大婶们，早已开始盘算着今年要养几只小鸡了。趁着这春水满池塘，把那已经干枯的笼筐放在水里浸润。每天，早早在笼筐里压一块砖，沉入水底。放学后，在水里找到那些笼筐，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提起笼筐，里面是惊慌失措的泥鳅。它们扭动着身子，一脸的惊慌，还有我们无羁的笑声。我们一手抓住笼筐，一手紧紧地抓住它们，扔到岸上，早有迫不及待的伙伴，用黄泥把它们裹了。

燃起一堆篝火，扔进那用泥封的泥鳅。待到篝火渐熄，泥封僵硬，轻轻一磕，香气弥漫，肉质嫩白，迫不及待地下口一咬，热气香气溢满口颊，慢慢咀嚼品味，舍不得咽下，真是大自然给我们的最高回馈。

随着几声雷鸣，夏日到了。满地的知了猴像是接到命令一般，从沉睡中醒来。但往往会遇到迫不及待的我们，还有那个专为它们预备的玻璃瓶。一个雨后的空闲里，娘会把它们或煎或炸，成为一盘金黄的美食。这时候，爹会拧开一瓶酒，享受美食，也享受难得的空闲。

一场秋风后，雨变长了，也变细了，田野里的蚂蚱也肥肥的了。每天割完草后，小伙伴们会聚在一起，把捉到的蚂蚱用一根细草串了。燃一堆小火，慢慢地烤，直到焦煳的气息传来。吹一下黑黑的烟灰，就是黄褐色的躯体。咬在嘴里，酥脆。

于是又开始期待下一个新年。

今天的人们见了肥肉避之不及，但对我而言，那肥肉的香气、田野的馈赠依然会走进我的梦里，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