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国宏

“一生中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成为一道持久的风景/绚丽着诗意的黄昏……”这是在全家庆贺老伴光荣退休的仪式上，我写给她的一首诗。

三十多年前，我和老伴经人介绍，牵手走进了婚姻殿堂。岁月倥偬，人事更迭，很多记忆都随着时间远去了，但老伴的三样东西，让我终生难忘。

一是她的手。自从结婚后，老伴的手从细嫩白晳渐渐变得干燥粗糙，那是艰难的日子留下的印痕。我和老伴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家在农村，两人的工资刚够赡养双方老人，日子过得很拮据。蜜月尚未度完，老伴就和我扛着长镰去割草。早上天刚亮，我们俩就得爬起来，喂猪、喂牛、喂鸡鸭鹅……弄完这一切后，我们再匆匆忙忙骑着车子去上班。晚上下班回到家，我们再把早晨所有“工序”重复一遍。日子虽清苦，老伴从未抱怨。后来，我调到报社工作，经常外出采访，一切家务都压在老伴身上。老伴的手便在车载斗量的日子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二是她的短信。我从报社调到电视台工作后，外出采访更是家常便饭。老伴十分牵挂我，在外采访时几乎天天都能收到她的短信，“上火车要留心小偷”“兜里揣瓶水，山上买不到”……这些看似平淡的话语，让我感到一股股温暖。记得一年秋天，我在吉林长白山上拍枫叶，收到了她在千里之外发来的短信：“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记得买几瓶啤酒，和同事乐呵乐呵！”当时，我觉得山风吹得眼睛干涩干涩的。

三是她的脸。婚前，老伴的脸上写满了羞涩，婚后却写满了刚强。结婚后，家里先后发生了一系列变故，每一道坎她都硬撑着挺了过来。为了给父亲凑医疗费，她拖着四个月的身孕，冒着炎炎烈日，到村外的山岗上拌泥打土坯卖钱，当拉土坯的马车赶上岗子时，老伴眼一黑，一头扎在蒿草丛中……每每想起这些往事，父亲总是不住地说：“万里挑一的好儿媳啊！”岁月，剥去了老伴脸上的芳华和细嫩，但却给了她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那是我看过的最美的脸。

前不久，刚刚退休的老伴因过度劳累住院了。我坐在病榻旁，端详着面色苍白的她，心里感慨万千。我和老伴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平平淡淡度过了几十年。

看着老伴安详的睡姿，我想告诉她：老伴，从明天开始，我要把欠你的所有浪漫全补上，我们一起去看广阔无边的大海，一起去赏摇曳多姿的椰林，一起去住陕北的窑洞，然后一起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