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安处是故乡
■ 陈保峰
一个平常的周末,我回了趟老家。
我的老家在一个风景秀美、空气清新、四周环绕着虫鸣鸟叫的大山深处。
到了现在的年纪,能有时间陪陪父母,感觉比任何事情都有意义,哪怕只是陪父母坐在火堆边拉拉家常,听听母亲的唠叨,都会感觉这样的时光弥足珍贵。
在大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父母,任凭怎么劝说,也不想离开老家,不习惯是他们不愿进城的理由。房屋是父亲亲手盖的青瓦蓝砖三合院,屋檐下被炊烟熏得乌黑的椽头,见证着老屋的沧桑,也见证着我和弟弟、妹妹的出生、成长和远行。
院子地面铺的薄石板是父亲从山上背下来的,略显朴素,但看起来平坦又整洁。堂屋台阶的三块石板底下,依次埋着我们三个的脐带。母亲不止一次跟我说,把刚出生的孩子的脐带埋在院子的石板下面,孩子一辈子会平安健康。
在靠近院墙的角落,母亲种了一棵葡萄,藤蔓爬满了半边院墙。每到暑假,母亲就一遍遍催着我们把孩子送回去,每次的理由都是葡萄熟了,她和父亲不喜欢吃葡萄,孩子们不回来吃就糟蹋了。可是我们平时从城里买回去的葡萄,母亲却说好吃。
从前,老家的院墙上只有一丛仙人掌。有一次我们回家,弟妹尝了一个仙人果,说还是小时候的味道,这句话被父亲听到了。等再次回家时,墙头上种满了仙人掌。我问父亲种那么多仙人掌干嘛,父亲只是笑笑说,开花好看。
老家大门口有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母亲经常在那里做针线活。老家门上贴的“门神”日渐斑白,朱红色的门漆慢慢褪色,高悬的门檐也有了朽蚀的痕迹。微风吹动下,门环轻轻摇晃着,守门的小白狗也在我腿边摇着尾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我。记得小时候,我经常骑着家里的“大黄”,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威武的剑客,仗剑走天涯。
可真到了执梦天涯的时候,我却发现,内心安处,仍是故乡。
小时候,我一直向往着远方。长大去了远方,我发现这里跟故乡截然不同,只有月亮是一样的。直到中秋节我才发现,这里的月亮和故乡的不一样,故乡的月亮才是圆的。那一夜,望着夜空,我泪流满面,也终于明白,回不去的是故乡,那里有温暖的老屋,有泥泞的小路,有熟悉的乡音,有母亲在风中挥动的手。从此以后,我把灵魂安放在故乡。
记忆中,夕阳在山边燃起红霞时,村庄飘起缕缕炊烟,熟悉的味道在巷子里蔓延。故乡的炊烟,是千丝万缕的回忆,永远剪不断,恰似风吹着云,不问所起,也未曾止息。
年少时我眺望着远方,长大后却怀念着故乡。从挣扎着松绑到思念的投降,我清楚地知道,渐行渐远的不是故乡,而是我的童年、我的回忆,是一生也忘记不了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