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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的桑葚

◇刘杰

布谷啼,桑葚熟。每到初夏,碧绿的桑葚树开始吐露甜蜜,陆续成熟的桑葚吸引来馋嘴的鸟儿和孩子们。

我的家乡是鲁西北一个绿荫环抱的小村庄,村东是大片大片的沙土坡,村里人都叫它沙土岗子。沙土岗子难以耕种粮食作物,全种上了桑葚树防风固沙。每到夏初桑葚成熟的季节,我们小学生放了学就直奔沙土岗子,一头钻进树林,寻觅熟透的桑葚。那时农村孩子没有什么零食可吃,可口的桑葚就成为解馋和补充营养的美味。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桑葚的甘美不只藏在风雅的诗词中,更留在清贫岁月里孩童们的舌尖、心底。初夏时节,桑树林是最吸引孩子的地方,整个树林飘着香气,树上淌着甜蜜。

沙土岗子上的桑葚树分白葚树、黑葚树两种,白葚树是村里人种植的,黑葚树是野生的。有的人家照管自家的白葚树非常精细,将树下的杂草清理得干干净净,用竹耙把沙土耙出细细的印迹,防止外人摘桑葚,为的是熟好了打下来到集市上卖。我家也有一棵桑葚树,树干有十余米高,树冠极大,打一次可以拾十几提篮子桑葚。然而这棵树离家太远,我小小年纪走不到,就经常和小伙伴在村子附近一片树林里逛荡,找到没有耙印的白桑葚树,就爬上去摘着吃。找不到,就去黑葚树林吃黑桑葚——那是可以敞开吃的,只是要小心林间带刺的酸枣枝。因为吃桑葚,我和小伙伴们个个练就了爬树的好本领,嘴和手总是弄得黢黑,一看就知道刚刚吃过黑桑葚。

刚淋过雨的桑葚尤其干净甘甜,所以下雨时也有不少孩子钻到桑树林里。雨停后,小伙伴们喜欢玩一个游戏——轻轻拽着树枝尖,猛一松手,晶莹的雨滴从桑叶上洒落下来,仿佛又下了一场小雨。大家都笑起来,笑声在雨后的树林里回荡。桑树林伴着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甜美的初夏。

头茬桑葚采摘完,正好麦子黄了。二茬桑葚还在陆续成熟,然而没有人再打下来去卖了——人们都忙着收麦子,这可是头等大事。桑树林里略显寂寞,树枝摇动,熟透的琥珀色桑葚纷纷落在细腻的沙土上,就像王维在《辛夷坞》中所写的那样:“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我的亲戚、邻居刘粮大娘这时就踮着小脚,挎着篮子来到桑树林,捡拾那些成熟饱满的果实带回家,仔细洗净,晾晒成甜甜的桑葚干。

冬天时到刘粮大娘家去玩,她就会捧出桑葚干分给我们。她总是笑呵呵的,身材矮小瘦弱,却很有精神;缠着小脚,走路却能带风,一般人都赶不上。

同事小梁喜欢用冻干黑桑葚泡水,说富含花青素,既补血又润肤,熬夜之后喝最合适,经常请大家品尝。这比我小时候吃的桑葚干大得多,有一股果香和淡淡的药香。我却总记得刘粮大娘晒的黑褐色的桑葚干,看着土气干瘪,但很甜,有嚼劲儿,胜过我吃过的任何零食。那是刘粮大娘在清贫岁月里,用温情捧出的一把甘甜。

后来,我离开家乡去上大学,就再也没有吃到过村里的桑葚。我曾经上百次梦见自己走在村东的桑树林里,但每次都是已经过了时节,树上没了桑葚,甚是失落。我常想,为什么会如此思念那些树,抑或是那些树在呼唤着我?当读到刘亮程的散文《留下这个村庄》:“我是在黄沙梁长大的树木,不管我的杈伸到哪里,枝条蔓过篱笆和墙,在别处开了花结了果,我的根还在黄沙梁。”时,我泪如雨下,瞬间知道了答案。

岁月匆匆,一晃30多年过去。刘粮大娘的桑葚干、淳朴的小村和乡亲、快乐的童年,一直扎根在我心里,一如那甜甜的桑葚。

2023-05-08 2 2 聊城晚报 content_30943.html 1 甜甜的桑葚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