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琐忆
□ 刘国瑞
1982年高考日,月亮还挂在天上,星星还眨着眼睛,母亲早早起床,给我准备了丰盛的早餐:一碗手擀面,里面荷包了两个鸡蛋。我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还临时抱佛脚,默诵着课本内容。
“行了,别用功了,晚了点就麻烦了。”母亲在另一个碗里挑起面条一边往我碗里倒,一边不住地提醒我。
为确保万无一失,头一天下午,母亲专门抽出时间陪我去看了高考考场。那时,学校大部分都是平房,很少有楼房。考场在临清第一完全小学第二排平房最东头,门口左边墙上贴着白纸黑字,上面写着考场号和座位起止号码。隔着窗户玻璃,我寻到了自己的座号,反复核对无误,牢记在心里后才离开。回家路上,我又测算好路途所需时间,这才放下心来。
考试第一天,临行前,我再次检查身份证、准考证、削好的铅笔等考试必需品,见它们各就各位,才安心离开家。母亲忐忑不安,一直把我送出大门囗,再三嘱咐“不要慌,不要慌,一定要沉住气”。
头一天看完考场回到家,母亲就说考试当天陪我去考场,我坚持不让她去,说去了会给自己增加压力,母亲想了想,才放弃。现在回想,那时的高考很少有大人陪着,只有个别家远的考生,家长把他们送到考场就去忙自己的事,考试快结束时再骑自行车来接。不像现在,大人神经绷得比孩子还紧,大热天从头盯到尾,生怕考试中有个闪失。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说没压力是假的,但我依然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微微一笑,大踏步离开了家。
监考老师核对过身份证件和准考证后,我们陆陆续续走进考场,把书包全部放到讲台上。监考老师又核对考生考号是否与桌上的考号一致,检查每个桌上的物品是否符合规定,然后开始宣讲考场纪律。之后,考场里万籁俱寂,只听见发放考卷的唰唰声。
发完考卷,监考老师又讲解了答题注意事项。不一会儿,便响起了笔尖和纸面摩擦的沙沙声。我迅速地瞟了下四周,有的埋着头,聚精会神,手中的笔在不断游动;有的瞅着试卷,皱着眉头,愁眉苦脸;有的还在东张西望。
我按照老师教的答题技巧,先做会的,再做拿不准的,最后集中攻坚克难。
考场里有一男一女两名监考老师,女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如炬,不时地巡视台下。男老师在台下课桌的通道之间,不停地走来走去,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他在我身边驻留了一小会儿,我的手心就攥出了汗,心跳加速。
为避免作弊,那时的考桌摆放都是抽屉朝前,桌背对着考生。试卷都是油印的,有时一不小心,就弄得手心或手腕上黑乎乎的。
一个小时后,有的考生开始交卷。有的人开始紧张起来。有的人左顾右盼,随即遭到老师的严厉训斥。一场考试结束,钟声敲响时,仍有十几名考生捧着试卷恋恋不舍,不愿交卷。
那天回到家,母亲早早做好了饭,我破例吃到了自己最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和蒸米饭。母亲眉开眼笑,问我考得怎么样。我心不在焉说了句:“还行吧,反正该答的都答了。”
后面的几场考试,越考神经越松弛,越考心情越放松。几场下来,像结束了一场战斗,我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那时的高考,远不像现在这么重视,考前几天禁噪、考试时屏蔽干扰(当然,那时通信技术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别说手机,固定电话也没普及到家庭),还有警车开道、专车接送等等。更有家长望子成龙心切,全家老少齐上阵,陪考的人数超过了考生。甚至还出现了穿旗袍寓意孩子“旗开得胜”的妈妈、穿马褂寓意孩子“马到成功”的爸爸,等等,这些成了如今高考一道亮丽的风景。
我高考那几天,母亲变成了一位“魔术师”,变着花样改善饮食。以前想吃吃不到的,只要开口,母亲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从不嫌麻烦。
而高考一结束,母亲也消停下来,心疼地说:“儿子,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该过紧张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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