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旭东

1997年，我的儿子刘言锐以综合分759分的成绩考入西安交通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北京大学的硕博连读，之后去了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做博士后，然后又去日本东京做了两年二期博士后。后来，他回归齐鲁大地，在山东大学当上了教授和博导。

有亲友说儿子学习好是我教育的结果。但老实说，我才疏学浅，孤陋寡闻，年轻时又忙于生计，对孩子还真没做过具体而有价值的指点。不过，有一件小事，却让我记忆犹新，并深感欣慰。

记得儿子上小学三年级时，有一天，我在饭屋（鲁西农村厨房叫“饭屋”）里拾掇杂物，见小土炕一角堆放着一大堆空废纸盒，有盛酒的、盛鞋的、盛茶叶的，还有盛火柴的，大小不等，形状各异，上面还蒙了一层做饭烧火落的灰尘。我心想：“要这些废纸盒子干啥？干脆把它们扔出去晒晒，做饭时当引火烧了。”当我把这些废品扔在院子里，用扫帚扫在一起时，9岁的儿子突然大叫着跑过来，嘴里一边嚼着饭，一边喊着：“别动俺的盒子！”那时，他正在我父母屋里吃饭，大概从后窗看到就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半块馒头。他把馒头放在旁边的砖上，腾出双手，一边嘟囔着，一边蹲下收拾那些大大小小的空盒子。

我问儿子：“怎么了？这都是些废纸盒子啊。”儿子说：“这是俺攒的。”“留这个做什么？又没用，还占地方！”我有些生气地说。儿子噘着小嘴，用手擦着盒子上的灰尘说：“怎么没用啊？俺还要造飞碟呢！”

我震惊了，原来这些废纸盒是儿子精心收集起来，用来实现他心中梦想的东西。于是，我赶紧把扫帚扔在一边，蹲下来帮儿子整理这些废纸盒，同时诚恳地向儿子道歉：“孩子，对不起，爸爸不知道。你造飞碟，爸爸坚决支持！我儿子有出息！”我向儿子竖起了大拇指。我还拿来一块干净的布，帮儿子把这些废纸盒挨个擦干净，然后按大小整整齐齐放在正屋里间。

当天晚上，我发现儿子写作业的小桌子上摊开一个笔记本，便下意识地扫了两眼。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爸爸懂得儿子的心，将来我会感谢他的！”

啊！我再一次被惊到了。假如当时我糊里糊涂或自以为是地把寄托了孩子梦想的废纸盒烧掉，那该是多么大的遗憾。玩具是儿童的天使，孩子的心是一朵柔弱的花。我差点就在无意中伤了这个天使，踩了这朵柔弱的花。

儿子上学时一直喜欢物理。高考时，他的总分位列全市前三，却没有听从我们的建议，填报金融、医学、计算机等热门专业，却以高于往年录取分数60多分的成绩，报考了当时颇为冷门的物理专业。之后，他一直沿着物理这条道路走下去。

在儿子高考26年后，我的外孙参加了2023年全国高考。填报志愿时，外孙征求我儿子的建议，为了更加稳妥，儿子推荐了高中恩师于老师给予指导。大家的共同想法是：对于孩子，要十足地尊重、十足地真诚；要由他们决定自己的爱好与志向；不必重热门专业，要尽量选个好的高校。结果，外孙被“双一流”大学河南大学数学专业录取。

从小，外孙和外孙女放了假就住在我们家。外孙女读初中时，在一次全市联考中获三门主科总分第一、语文第一（作文差一分满分）的好成绩，今年中考被市一中重点班录取。说实话，这两个孩子在学习上，也没得到过我具体而有价值的指点。只记得一次全家人吃饭时，我曾意味深长地嘱咐他们：“好好学习，学好了，将来有个好的前程。有能力，一定要为更多人、为国家做点事，这样，你们的内心会感到很幸福。”我说得很真诚，也很恳切，外孙、外孙女深深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这话，他们听进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