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耿仁国

春节临近，大街上摆摊卖春联的渐渐多了起来。看着琳琅满目的春联，那花花绿绿的图案、工工整整的字迹，有的还金光闪闪，透出一种华丽和高贵。这不由得让我回忆起小时候写春联的事来。

我的老家在阳谷县十五里园镇十里井村。20世纪80年代初，那时的腊月天寒地冻，似乎要比现在冷很多。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家家户户忙着准备年货，杀猪、宰鸡、煮肉、蒸花糕……忙个不停。小孩子们也放了寒假，一伙一群地到处疯跑，不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鞭炮，点燃，用双手捂住耳朵，听“啪”的一声炸响，家家户户传出蒸花糕、煮肉的香味。有时候，北风呼啸，大雪纷飞，把整个世界装扮得如同一个童话世界，更增添了浓郁的年味儿。

我们村人口不多，姓氏却很杂。村上识文断字的人不多，过年能写春联的就村西头当教师的我父亲和村东头在大队当会计的王老先生二人。前些年，自认为肚子里有些墨水的村民孙二楞自己买了笔墨和红纸写春联，但春联内容却和过年并不相宜。大年初一拜年时，几个识文断字的后生看了，当成笑话讲了好些年，弄得孙二楞哭笑不得，后来就没有人敢自己写春联了。

过了腊月二十，陆续有人送红纸到我家来，请我父亲写春联。那时候，红纸两毛钱一张，在我们村的代销点就能买到。我父亲会细心地问清人家有几扇门，要几副门对、几副门心，来人会很详细地说明情况，连猪圈、鸡窝、地排车等都一一介绍清楚，临走时还一再嘱咐：“多写几张福字。”有的时候，实在闹不清楚门的布局，父亲还会叫我去人家家里实地考察一下。按照各家情况，把纸裁好，然后父亲就拿出他的文房四宝来，和那本旧式《帖式大全》，开始写起来。有时他也在赶集的时候到新华书店里买一本新年历，或是搜集一些报纸上的新春联。每每此时，我就会乖乖地跟在他的旁边，帮他磨墨、裁纸，等他写完一副后就拿起来按顺序摆放到地上晾干。不一会儿，地上就铺上一层红红的“地毯”了。等墨水干了，我再按照父亲的吩咐，一副一副地收集起来，门心、门对、横批、福字一套一套放好，用小纸片写上各家名字等人来取。有赶集忙得顾不得来取的，母亲怕耽误人家贴，就让我和哥哥在腊月二十九或年三十给人家挨家送去。大伯婶子们会给我们一些糖果或者花炮之类的礼物，那往往是意外的惊喜。

等哥哥和我慢慢长大，到上初中的时候，父亲就放手让我们写了，他只是在一旁指导。一放寒假，我和哥哥就盼着写春联。平时一边刻苦地练习书法，一边在各种报刊上细心地搜集春联素材。每每有人送来红纸，我们哥儿俩就会欣然接受，认为这是人家看得起我们，就工工整整地写完，再给人家送去，等待人家的夸奖，满足一下小小的虚荣心。

后来，我和哥哥都考上了县城高中，放寒假晚了，回家也晚，也就不再写春联了。年迈的王老先生也已作古。又有一批弟弟妹妹握起毛笔，写起了春联。再后来，时兴起印制的春联来，写春联的历史也就变成了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