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诗人谢榛
○ 武俊岭
这年,朝廷发生了两件大事。因为收复河套之事,3月,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曾铣被朝廷处死。10月,首辅夏言被冠以交结外臣的罪名,腰斩于西市。谢榛与李攀龙、王世贞以及几个老乡饮酒时,看到大家对夏言、曾铣之死无不流露出惋惜之情。当谢榛提到京山侯崔元时,大家沉默着,不接一言。时间一长,谢榛知道,崔元也参与了严嵩谋害夏言的行动。据说,崔元还对严嵩说了一句十分狠毒的话:斩草不除根,春来还自生。
每每处在这样的场景中,谢榛便感觉十分不自在。不消说,他与崔元自是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听到别人悄悄地非议崔元,谢榛便有一种自己也受到责备的感觉。对朝廷大事,谢榛自感没有说话的份儿。崔元也多次告诫他,你是一个布衣诗人,与李攀龙、王世贞不同,与李先芳也不同,与高拱更不同。遇有国事争议,千万要三缄其口。
曾铣、夏言被处死好多年后,谢榛在《诗家直说》里写道:河套之不可复,我意与严首辅嵩相类。至于借河套之事而兴一代大狱,则史家自有的评。
对卢楠之事,谢榛并没有忘怀。当然,他不会再一个部一个部地找各位尚书了。现在的刑部尚书,已是换了喻茂坚,谢榛自然找过他一次。喻尚书答应得很好,一定会尽力使此案昭雪。
不知不觉,又到年底了。这天中午,崔元宴请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屠侨。崔元对谢榛说,屠大人原来在刑部,现在任左都御史,有举劾、考察官员之权,对卢楠之案也会有帮助,你要好好陪陪。
屠侨善饮酒,几乎是来者不拒。虽然崔元找了好几位能饮的官员陪酒,加上他与谢榛,仍然不能把屠侨陪好。谢榛看到崔元的窘态,便想趁机表现表现。已近十成酒的谢榛,一边让婢女倒水喝,一边频频向屠侨敬酒。屠侨见谢榛这样,笑一笑,说,谢先生,不用这么急,慢慢喝,慢慢喝。
席散之时,屠侨朝崔元及众人拱拱手,笑着说,告辞了,然后坐轿而去。而崔元及众人已是站立不稳、歪歪倒倒了。
谢榛离开大厅,先朝侯爷府大门处走了十几步,后又朝大厅走去。至门口,他闻到一股呕吐物的异味,折身往东院行走,走了没有三五步,又往南踉跄而行。行就行呗,却有小便之意产生。此时的谢榛,已是顾不得佛经上说的不可随处便溺的戒条,立即实行起来。实行就实行吧,还尿起来没完。他在宴席上,喝酒、喝水太多了。没想到,大长公主正巧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随便走走,看到谢榛随处撒尿,怒不可遏。她一声令下,立即从大门边耳房里跑过来几个下人。
把他捆到树上!
下人们平时对谢榛还是比较有礼数的,但现在不能不听大长公主的话。于是,几个人围住谢榛,将他三下两下捆在了树上。
此时的谢榛,已是酒醒大半,心说,坏了,这次又犯在大长公主手上了,算是完了。索性装着醉酒,把头深深低着,不去求饶。
大长公主说,去尿池盛点尿来,泼在他的脸上。
下人们面面相觑,身子却不动弹。
大长公主尖叫一声,去啊,我的话不管用了吗?
一个下人连忙转身跑去,不一会儿,端来一盆陈尿,放在谢榛面前。
动手!大长公主喝令。
端来陈尿的下人还在犹豫,另一个下人想表现表现,便端过盆子,一下泼在谢榛脸上。
冰凉、骚臭刚刚触到谢榛的脸面时,巨大的屈辱感一下子把他击倒。他想怒吼一声,但忍住了。大长公主毕竟是女人,君子不能与小人、女人一般见识,这一点,孔夫子早有明训。明天,明天我一定要离开侯爷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