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俊岭

李攀龙掏出一两碎银子，塞到马夫手里，说，赶紧去找几个人来。车夫会意，便朝大街北面跑去。

不一会儿，跟着车夫来了三个壮汉。四个人一边两个抓住谢榛，将他抬起来轻轻地放入车厢。

李攀龙二人爬到车上，车夫一甩鞭子，三马迈动蹄子，踏踏前行。用了一点时间，马车来到春来客舍。二李、车夫、加上客舍伙计，四个人一同用力，把谢榛抬下车来，抬到屋中。

谢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然侧过身子，“哇”的一声，把吃的喝的吐出来一大片。李攀龙马上俯下身来，左手扶住谢榛的肩膀，右手轻轻地给他捶背。

李孔阳则唤来伙计，打扫谢榛的呕吐之物。客舍老板亲自送来一壶热水，说，让他喝点白开水吧，酒喝多的人，胃里像火烧一样热。

李孔阳倒了一碗热水，用嘴试了试，烫，于是又找来一个碗，来回倒着散热。待水不烫嘴时，让谢榛喝了下去。

看着谢榛难受的样子，李攀龙涌出巨大的同情。这个身有残疾的人，为了写诗四处漂泊，所受的孤凄、屈辱有多大呢？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呢？一般人，早就折笔洗手，不再写诗了。而谢榛，却一年一年地坚持下来，坚持了快四十年了。

此时的谢榛，好像不那么难受了。他平躺在床上，独眼紧闭，似乎在想什么。但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脯上，可以看出酒力正在慢慢发作。

李孔阳对李攀龙说，于鳞，你回去吧，你家人还等着你呢。我一人在京，回不回住处没有人管。

李攀龙说，我不放心。这样，我先回家说一声，然后再回来。

不用，你来回一折腾，得一个多时辰。

那怕什么？我读书、作诗，一夜不睡的时候很多。李攀龙说完，匆匆离去。

谢榛又侧过身来。李孔阳以为他又要吐了，连忙随手拿了一个脸盆，放于床边。谢榛干呕了两声，没有吐出什么来。

李孔阳正想扶他躺下，不料却听到呜呜的哭声：俺不是官，俺不是官！俺是瞎子，瞎子，独眼龙。谢榛一边说一边流泪，泪水落在地上，啪啪有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