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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唱唱儿

□ 刘旭东

在我小时候,准确地说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农村人的精神文化生活不够丰富。于是,在寒冷冬夜的炕头上,在月明星稀的夏天的场院里,大人们为了打发寂寞的时光,就开始东家长李家短地拉呱儿,天南海北古往今来地讲故事。与此同时,也说唱一些童谣,并教给孩子们。那是一种方言童谣。在我所居住的临清、高唐、夏津三县市交界处的金郝庄镇一带,老百姓不叫唱童谣,而称之为唱唱儿。

这种唱唱儿,一是通俗易懂,方言俚语居多,生活气息浓郁,地方特色鲜明;二是有趣好玩,诙谐幽默,孩子们喜欢;三是讲究押韵,音节和谐,且大多同声同韵,朗朗上口。内容取材贴近生活和自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一首唱儿,有的简短,三言两语;有的较长,结构完整。语言也非常活泼灵动。那时唱唱儿,常常是即兴加词儿。因是口传心授,时间一长,辗转复制,有的是念走了音,有的是为了念起来上口儿而有所改动,所以,有时一首唱儿常有好几种版本。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就这么说着、唱着,丰富着自己的文化生活和精神世界,渐渐长大成人。

唱唱儿的创作者未必是孩子,不论是成人为孩子所作,还是本就属于成人的,只要是被孩子们乐于接受或模仿,都可以活跃在他们口耳之间。唱唱儿,也不光是唱、说,还常常配合着游戏,边说边唱边做,更显其趣味浓厚。

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唱唱儿这种形式在农村已渐近绝迹。但小时候听过的、学会的唱儿,我至今还能背诵几首。我后来喜欢创作一些韵律体的舞台文学作品,好像与这也有关联。

小时候印在脑子里的东西让人终生难忘。几十年过去了,至今有很多唱儿我和老伴儿都还耳熟能详,如:“炸,炸,炸果果,腰里带着皮索索。待开不开,拿刀儿剁开。你敲梆子我敲鼓,咱俩玩个小老虎。小老虎,撅尾巴,一撅撅到锅底下,烧得没头没尾巴。”“小老鼠,上灯台,灯台高,下不来,叫奶奶,抱下来。”“小枣树,结大枣,爷爷撵着孙子跑。孙子快,爷爷慢,累得爷爷出大汗。孙子孙子你别跑,大枣小枣吃不了。”“小老鼠儿,上壶囤儿,掉下来,没了气儿。大老鼠哭,小老鼠叫,一对蛤蟆来吊孝。给它孝帽它不要,偏得要个白大罩,蹦跶蹦跶又跑了。”“小公鸡,上寨墙。寨墙长,骑着骡子赶着羊。羊不走,赶着狗。狗一歪,赶着伯。伯上房,搬梯子碰着二大娘。”“红秫秸,吹瘪咧,管家寻了个五姐姐。谁说的媒?五秀才。麦子打了五布袋。十个猪,十个羊,十个骡子排成行。大马拴在梧桐树,小马拴在花枝上。看娘娘,娘娘戴着一头花,喜得爷爷脚丫。奶奶穿着大花鞋,喜得爷爷扭起来。”“扁豆角儿,两头炸,骑着白马走娘家。爹看见,接包袱,娘看见,接娃娃,嫂子看见一扭拉。嫂子嫂子你别扭,俺当天来了当天走。”

有的唱儿篇幅很长,如反映闺女嫁出去以后饱受人情冷暖的一段:“扁豆角,一嘟噜,婆婆教给俺织绸绸。大嫂嫌俺织得稀,二嫂嫌俺织得稠,三嫂来了给俺一把掠了机。娘哎娘哎受不得,牵着毛驴送俺去。一送送到高高山,高高山上好人家,刷锅做饭俺自家。刷一摞,又一摞,冻得那小手打哆嗦。给俺爹捎个信儿,俺爹在家里胡啰啰。给俺娘捎个信儿,俺娘在家里哭一场。给俺哥捎个信儿,俺哥串了后门串前门。给俺嫂捎个信儿,俺嫂碾下黄米煮下枣……”

还有一首有关织土布的唱唱儿,比较完整,讲的是从种棉花到织成布直至做出衣裳来的全过程。由这段唱儿,我写了一篇文章《织土布》,并把它整段引用在文中。令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篇文章竟在一次征文大赛中获奖。那次,我除了获得500元奖金外,还获得了一个当时颇为时尚并且价格不菲的保温杯。我知道,这都得益于小时候接触到的唱唱儿:

“棉花籽,水里拌,耩到地里锄七遍。打棉花心,落棉花盘,桃子结得一串串。两个姑娘去摘棉,一个小伙往家担。担家来,箔上摊,一晒晒得焦巴干。轧车轧,弓儿弹,搓成布基好纺线。纺的穗子圆又圆,拐子拐来籰子缠。牵机好比跑线马,镶机就像拉旱船。脚蹬蹬,手搬搬,织出布来门扇宽。染房染,棒槌颠,剪子铰,钢针穿。做出衣裳谁先穿?做出衣裳我先穿——走亲戚油了多半边!”

(本版有些文字涉及方言,仅用其音)

2025-02-17 2 2 聊城晚报 content_64869.html 1 儿时唱唱儿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