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版: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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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糖稀

□ 刘旭东

在我们鲁西,缠糖稀是过去年代里农村孩子的一种玩耍方式。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孩子们普遍喜欢甜食,而红糖又是一种紧缺物资。于是,糖稀便应运而生。农村小贩走街串巷赶集上店,在售卖瓜子、梨膏、蚕豆和炒花生等零食的同时,大多都带售糖稀,甚至有专门卖糖稀的。糖稀能玩能吃能品赏,于是,那盛在碗里的甜甜的糖稀就强烈地吸引了孩子们贪婪的目光。

我所说的糖稀是指由纯正红糖熬制的那种。一般都用亮晶晶的红砂糖来熬。这种糖颜色较深,含有丰富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能够增加糖稀的风味和营养价值。熬制糖稀是一门技术活,将糖和水按一定比例倒入锅中,文火慢熬,边熬边搅边观察,越熬越黏越浓稠。熬好了,盛在瓷碗瓷盆里加以冷却凝固,就成了可以缠着玩、玩着吃的糖稀了。

我小时候很喜爱缠糖稀,常常在集市上的小摊前,或在串村卖零食的小贩的竹篮子里买糖稀,一般花一分钱或二分钱。买五分钱糖稀的时候极少,一是家里没钱,二是买多了也不好缠。我先把从父母那里讨要到的攥在手里的分币递给小贩,他接过去,拿起早就截好的两根半拃长的高粱莛杆儿,双手在盛着糖稀的碗里边搅边缠。觉得已经缠够数了,他就停下来,小心翼翼地递给我。我接过来,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两手起劲地缠。先用一只手上捏着的莛杆儿拉出一段糖稀,绕在另一只手捏着的莛杆儿尖上,形成一个椭圆形的小圈,再挑起这个小圈往另一只手的莛杆儿上继续缠绕。如此循环往复,伴着时淡时浓的清香,糖稀越缠越浓稠。稠到能拔出长长的糖丝,颜色也越来越淡,渐渐变成一块缠在莛杆儿上的淡黄色、硬硬的糖块了,就算缠好了。这缠好了的糖块,往衣服上碰、摔都不粘。但若是还没缠到一定程度便弄到身上,就很难清洗。

那时常见农村大街上、胡同里有很多七八岁、十来岁的小孩子两手忙活着缠糖稀。有的两手朝一个方向缠转,谓之“拐磨子”,笨拙而费时;有的两只小手上下翻飞着缠,轻快又麻利。

那时候,缠糖稀兼具了玩具和食用两种功能。它可以哄孩子玩,比买梨膏糖强,梨膏糖放在嘴里一吃就没了,糖稀则可以先缠而不吃,边玩边想象那甜蜜蜜的感觉。还可以分享给其他伙伴,或给他们一点点,或只让他们舔一舔就赶紧抽回手来。等缠累了、玩够了,或实在馋得不行了,再慢慢吃下。

那年我村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缠着糖稀去看村里娶媳妇的,因为喜事上人多拥挤,他手里还没缠好的糖稀,不小心粘在了前边一个人穿的灰色新大衣上。那人当然毫无察觉,身上带着糖稀就被人挤到前边去了,小男孩手里只攥着两截光秃秃的莛杆儿。粘脏了人家的新衣服不说,他回家的路上还心疼得差点儿哭鼻子。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这种缠糖稀的情景在农村已极少看到。不过,偶尔还能遇到卖糖稀的。四年前,老伴儿赶集,就发现了一份卖糖稀的,不过那糖稀是盛在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白色塑料碗里,价格也早已不是几分钱了。想到不久就要去烟台儿子那里看孩子了,老伴儿立马决定买下两小碗,特意捎给九岁的孙女,还带着几根从秫秸上折下来的莛杆儿。对于缠糖稀这新鲜玩意儿,孙女稀罕得不得了,缠得可开心了。

我不由感叹,当年一个简简单单的糖稀,竟然会给一个人的童年增添那么多的甜蜜和快乐。

(本版有些文字涉及方言,仅用其音)

2025-05-14 2 2 聊城晚报 content_69578.html 1 缠糖稀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