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版: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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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偷瓜

□ 许金燕

炎炎盛夏,正是西瓜上市的季节。在小区或菜市场,都可以看到用小四轮或三轮车满载着西瓜的瓜农和商贩。瓜农带着淳朴乡音的吆喝声,一次次唤醒我小时候暑期偷瓜的记忆。

1982年,我8岁,上小学三年级,是一个特别调皮捣蛋的孩子,那时我家还住在新疆兵团的连队。夏天,学校放暑假了,我像一只逃脱牢笼的鸟儿,和死党二胖、铁蛋打土仗、藏猫猫、上树掏鸟窝……阵阵欢声笑语,搅动着明晃晃的阳光。有一天中午吃罢午饭,母亲把我“押”到了床上睡午觉,屋子里闷热得就像一个大蒸笼。不一会儿,涔涔冒出的热汗就把我额头前的几缕头发和胸前的衣襟浸湿了,窗外树上知了撕破喉咙的叫声,吵得我烦躁不安。我的脑子里灵光闪现,一下子想到了又大又圆、能解渴的西瓜。我一骨碌爬起来,踮着脚尖走到里屋观察“敌情”,母亲背对着我,正在搓衣板上一下一下地搓洗衣服,父亲的鼾声比雷声还响,我吐了一下舌头,悄无声息地溜出院子。在二胖和铁蛋家的院墙外,我各学了一声猫叫,这是我们行动的暗号,二胖和铁蛋应声而出。这个时候,树上的叶子就像抽去了筋骨,打着蔫儿,静止不动,蓝汪汪的天上飘着几朵闲云,可以看到在连队的大路上有三个少年的身影,正向着西北方向一路飞奔。

没错,西北方向正是连队的瓜地,连队专门派了张大爷负责看管。那个年代,新疆兵团实行计划经济,想吃西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得凭连长批的条子或是现钱才能买到。要是偷瓜不小心被发现了,就得在全连大会上做检查,年底还要扣工分,所以偷瓜这样费力又丢面子的事儿,大人一般不会去干,都是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孩子才会去干。瓜地里静悄悄的,一个个又大又圆的西瓜在瓜秧间露出胖嘟嘟的脸庞,向我们挤眉弄眼。我蹑手蹑脚地溜到瓜棚一看,张大爷敞着怀,一撮银白胡子被吹得一上一下,正呼呼大睡呢。我向二胖和铁蛋递了一个眼色,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来到瓜地,我们三人分工明确。我在沟垄里匍匐前进,为的是不让张大爷轻易发现我。我的眼睛都不够使了,看到个儿大的西瓜,用指肚轻轻一敲,若发出“咚咚”声,确定是熟瓜无疑,我就把西瓜滚到胸前,随手一把扯掉瓜秧,顺到沟垄里。铁蛋人机灵,猫着身子,在沟垄间来回穿梭,一个一个运送西瓜。二胖则在地头儿负责望风和接应。

摘下几个西瓜之后,我学了一声鸟叫,三人迅速在地头集合。瓜地旁边正好有一条水渠,里面的水哗哗地流个不停。真是天助我也,我和二胖、铁蛋高兴得眉开眼笑。经过我们三人研究决定,二胖力气大,负责往渠道里顺西瓜,我和铁蛋则在下游20米处的闸门口“守渠待瓜”,把西瓜捞起。一个个西瓜就像麦场传送带上的麦粒一样,按照既定路线被送到了下游。西瓜全部“上岸”后,我顺手从后背的裤腰带里抽出折叠起来的一个尿素袋子,把西瓜装进去。我们三人因极度兴奋而涨红了脸,合力抬着尿素袋子,来到了树荫底下。等坐稳之后,我们开始分享“战利品”。只听“咚、咚、咚”三声响,三只小拳重重砸在西瓜上,西瓜应声裂为两半。二胖吃瓜有点性急,西瓜裂成两半后,就迫不及待地双手端起半个西瓜,把一张胖嘟嘟的脸一下子“摁”在了西瓜上,远看就像西瓜“长”在了二胖的脖子上,样子十分滑稽。我呢,也顾不了许多,张开五指,一下子插在瓜心里,像“黑虎掏心”一样把整个瓜瓤掏了出来,鲜红的瓜汁四处溢流。吃完西瓜,我们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当即吓了一跳,三人脸上和头上涂满了鲜红的瓜汁,就像刚刚打过一场架一样,打得头破“血”流。没过多久,热风一吹,瓜汁被风干,我们三人顿时感觉脸颊上紧巴巴的,就像弹簧把脸上的皮肉往一处使劲拽,特别难受。我们三人相约又到水渠里练狗刨,尽兴后各自回家,相安无事。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最后偷瓜的事儿还是坏在了我的肚子上。当晚睡觉贪凉,没盖被子,第二天早上就开始拉肚子,拉出了许多黑色的西瓜子儿,父亲一看就明白了。我家经济比较拮据,根本就没有钱买西瓜。在父亲的严厉追问下,我只好说出了实情。父亲并没有打我,拿出家里仅有的钱,带着我来到了瓜地,让我当面向张大爷赔礼道歉,我没有供出二胖和铁蛋,只说我一人偷吃了西瓜,张大爷说:“一个半大小子,能吃多少西瓜?吃的加上糟蹋的,顶多5公斤,就算5公斤吧。”那时候西瓜5分钱一公斤,父亲掏出2毛5分钱递给了张大爷。在回家的路上,父亲摸着我的头说:“孩子,记住,得到自己想要的某件东西,要靠自己的真本事……”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四十多年过去了,少年时代的这次偷瓜经历,仍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就像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一样。我感谢父亲,告诉我不义之财不可取;教会我如何做人;让我知道证明自身价值,要通过劳动和付出去获得。

2025-06-26 2 2 聊城晚报 content_72046.html 1 儿时偷瓜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