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一城湖·文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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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听蛙鸣

○ 徐龙宽

几场大雨下过,夜晚有了一丝丝清凉。晚饭后,我躺在竹椅上乘凉,耳边传来阵阵蛙鸣,此起彼伏、接连不断。这声音,来自院子外的一片水塘。说起来,我好久没有听到蛙的叫声了。

蛙声初时稀疏,先是一两只蛙试探性地叫两声,唯恐惊扰了夜的宁静;后来它们胆子大了,便放开了喉咙,错落有致地嚷起来。高音清脆响亮,低音浑厚悠长,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在热烈地交流,又像是在欢快地歌唱。高亢明亮的声音,通常来自于青蛙;低沉沙哑的叫声,则多属于蟾蜍。蛙声穿透夜色,钻入耳中,竟有些聒噪。我心想这些蛙是否也有什么心事要诉,还是单纯地为了炫耀声音而叫。若是后者,倒显得纯粹;若是前者,便不免令人心生疑惑了。蛙们能有什么心事呢?

多云的天气,月光不太明亮,只淡淡地洒在院角的杂草上。杂草丛中想必也藏着几只蛙,它们的叫声更加近,仿佛就在耳边。这让我想起少年时种种经历。夏天的雨后,我会和小伙伴一起捉青蛙。那时的蛙声似乎比现在更为密集,蛙也更多些。捉住青蛙,用细绳拴住后腿,看它们在泥地上蹦跳,便觉得有趣极了。不过玩不多久,我们便会将其放掉。现在想来,那些被放生的青蛙,或许就是今夜歌者的祖辈。

蛙鸣越发激昂起来,仿佛在举行一场热烈的辩论。这边刚停歇,那边又接上,偶尔几只同时开嗓,谁也不让谁。故乡雨后的傍晚,邻居们也总爱聚在巷口争执。张家抱怨李家田水漫了过来,王家指责赵家的树枝压垮了院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几句,有人上来劝架便散了。不过人的争吵总带着几分计较,而这些蛙儿的“争论”,也许是为了领地、吃食或是配偶,纯粹得很。

夜渐深,有露水开始在我的裤脚凝结,凉意顺着小腿爬上来。蛙声依旧,没有丝毫倦意。它们难道不需要休息么?也许暗夜对它们而言,恰如白昼之于人类,是最为活跃的时刻?我不得而知。

蛙鸣是可以入诗的,有人就曾为其落笔:吴融的“稚圭伦鉴未精通,只把蛙声鼓吹同”,道尽对蛙鸣的别样解读;王建的“蛙鸣蒲叶下,鱼入稻花中”,则绘出田园的鲜活图景;辛弃疾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传神地描绘了蛙鸣阵阵的丰收图景。

一只蛙突然从草丛中跳出,落在我的脚边。我低头看它,它却不慌不忙,鼓着腮帮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与我对视。月光下,它的皮肤泛着湿润的光泽,背部有几道深色的条纹。我们对视片刻,它后腿一蹬,又隐入了草丛中。万物生而平等,在我眼中的它是卑微生灵,而在它眼里,我不过是另一片会移动的阴影,与芦苇的摇曳、月光的偏移并无本质不同。

夜深了,邻居家的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只有蛙声依旧,固执地填满夜的每一个角落。我起身准备回屋,忽然听见一阵异样的声音混在蛙鸣中,是蝉的叫声,清脆而明亮。几只飞蛾扑向阳台上的灯泡,在玻璃罩上撞得啪啪响。我挥手驱赶,它们却嘤嘤嗡嗡,向那一点光亮发起一次又一次冲锋。远处传来几声狗叫,还有不知名的虫子在草间鸣唱。原来这院子外不止有蛙,还有别的生命在夜晚活跃着。它们各唱各的调,却奇妙地谱成了夏夜动听的音响。

躺在床上,蛙声透过窗缝钻进来,一唱一和,倒成了最好的催眠曲。听着蛙鸣,渐渐入睡。梦里,我成了一只青蛙,在故乡皎洁月光下的池塘边,放声高歌。

2025-07-08 2 2 聊城晚报 content_72569.html 1 夜听蛙鸣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