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衍会

盛夏已过，但阳光依旧灼亮、刺目。我沿着河边向东走，脚下是缓缓流淌的河水，映着天上的白云，偶有一条小鱼跃出水面，漾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我走得并不快，甚至还悠闲地吹着口哨。我要去采蒲棒，并早就想好了，要采一大把，比昨天大军手中的那两根还要粗、长，他若是跟我要的话，我也坚决不给，并趁其不备，也要用蒲棒在他头上敲一下，不，是两下……这样想着，我得意地笑了，并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此前，我已经打听好了，沿小河往东走约3公里，有一大片芦苇荡，那些修长、饱满的蒲棒就挺立其中，像传说中的美人，在水一方，摇曳生姿。

小河两边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粗大的柳树披拂着柔软的枝条，筛下一片绿荫，堤坝内侧陡坡上是一排排整齐的棉槐，外侧是槐树、榆树混生的林带，无数的蝉栖身其中，蝉声如雨。放眼望去，到处是疯长的野草，各色野花点缀其间，构成了一幅色彩斑斓的图画……小小的我淹没在这幅画中，是其中最灵动的一笔，带着梦想上路，简单而快乐。

下午两三点钟，阳光直射水面，晃得我有些晕眩。脸上的汗水一颗颗往下滴，胳膊也晒得发红。这时，前面出现了一座水泥桥，横跨在宽阔的河面上，我知道这就是“285”桥，很怪的一个名字。我奔过去，在桥洞里歇息了一会儿，然后，沿着桥头青石砌成的斜坡爬上桥，踩着晒得有些发烫的桥面走到桥中央，趴下，看下面缓缓流动的河水。我看到一群群小鱼在水中游来游去，悠然自得。我捡来一些小石子，用力往下扔，一阵阵水花飞溅后，鱼群不见了，抬头东望，朦朦胧胧一片，不知道还有多远。

从桥上下来，水面开阔了不少，走在浅滩上，脚陷进去很深。我脱下凉鞋，提在手上，赤足前行。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条水渠，连接着右岸的一座水泵房。我惊喜地发现了一条拴在水泥柱上的铁皮船。四周无人，我目测了一下，见水并不深，就蹚着水过去，吃力地爬了上去。那是我第一次登上真船，感到既新奇又兴奋。玩了一会儿，担心被人发现，就恋恋不舍地下来，继续赶路。

我没有刻意去想那心心念念的蒲棒何时出现，只是悠闲地走自己的路，顺便欣赏沿途风景。我遇到过好几群野鸭子，脖子上有一圈绿毛，在水中觅食、嬉戏，直到我走近了，才扑棱棱飞走；还看到一条红色的鱼，打一个旋儿，瞬间不见了；还有一条花花绿绿的蛇，在水草间缓缓蠕动，吓我一跳……

我走啊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向东望去，还是白茫茫一片。抬头看看天，日已西斜，有风掠过脸面，凉凉的，挟带着河水的腥气。我停住脚步，只觉口渴难耐，嗓子眼儿像要冒出烟来。我使劲咽了几口唾沬，找到一处干净的沙滩，挖了一个坑，很快便渗出了水，起初是浑浊的，不一会儿，就变得清澈、透明了。我趴下身子，美美地喝了个饱，那种甘甜、清冽的滋味，从此就在记忆中萦绕不去……

那天，我没有采到蒲棒，连一根蒲棒的影子也没见到。后来我才知道，河中是没有蒲棒的，蒲棒生长在小河左岸几百米外的一个大池塘中。

走在回家的路上，尽管两手空空，疲惫不堪，但我的心中并没有多少遗憾。因为，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一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看到了那么多美丽的景致。

那年，我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