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靳小倡

胡豆饱了米，豌豆花了壳，只有小麦才灌浆。几场雨水后，小麦愈发清翠油亮。早晨的阳光温和地照在地头，麦秆幸福地享受着温暖的抚摸。这时，阳坡上的麦浪渐渐泛出了隐约可辨的微黄，阴坡上的麦浪却还是绿油油的色泽。

走进麦田，但见那麦穗像怀胎七月的孕妇，早已鼓起了肚皮。手指轻捏，软绵绵的,富有弹性。原来，青壳下的麦粒还在成熟与未熟之间。这让我下意识地觉得，小满快到了。

小满小满，开始饱满，实属未满。那些农作物抽穗、灌浆，籽粒刚满未满，小小的满而已。正如《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所说：“小满者，物至于此，小得盈满。”又说，“斗指甲为小满，万物长于此少得盈满，麦至此方小满而未全熟，故名也。”满而谓之小，颇耐人寻味。

仔细一想，二十四节气中，这小满有些令人费解了。首先，小满是最不引人注目的一个，它不像立春、立夏、立秋、立冬那样，古时要有天子率百官迎接，很隆重，也不像春分、夏至那样，有特别的含义。其次，凡有小就有大，惟独小满而无大满。后来一想，这小满未满，芒种收麦，芒种自然就算得是大满了，因为小满是指麦类等夏熟作物灌浆乳熟，籽粒开始饱满之意，而芒种则完全成熟了。

陕南人对小满的理解还有新的寓意：“小满不满，干断田坎”“小满不满，芒种不管”，把“满”用来形容雨水的盈缺。小满那天下雨的话，农民会格外开心，吃饭问天。江满河满，粮满仓满。

多少年来，家乡的父老乡亲们根据陕南的自然现象，得出了这些反映农事的谚语。小满时田里如果蓄不满水，就可能造成田坎干裂，甚至芒种时也无法栽插水稻。因为“立夏小满正栽秧”，“秧奔小满谷奔秋”，小满正是适宜水稻栽插的季节。这也与夏旱严重与否，和水稻栽插面积的多少有直接的关系。而栽插的迟早，又与水稻单产的高低密切相关。所以，小满时节盼下雨。

小满之前，点种苞谷。芒种季节，小麦黄透了，该收割了，苞谷恰已有半尺来高，刚好到了拔节长高的时候，到了希望冲破绿荫见天日，希望饱饱地得到阳光沐浴催生的时候。一茬接上了一茬，人不误时，地无虚度。

每到小满时节，麦田里到处都是农人，他们像照顾三四岁刚走稳、还常跌跤的孩子一样，照料着蓬勃的庄稼。几天就要到地里转一转，地干得厉害了，要想办法浇地，不管白天黑夜，都要扛着锄头，奔走于水源，引来哗哗的渠水，把地喂饱、灌足。

山野里，蕨菜也已发出紫黑色的嫩叶了，水竹笋也逐渐高高地拔节翻青成了水竹，老林中厚实又嫩生生的黄荆叶正是采摘的时候。一场小雨之后，起个大早，姑娘大姐们，穿着围裙，挽起裤腿就进了深山老林，一片一片地掐，装满一围裙方才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就背进城镇的街市上。这时节的早晨，县城或是小乡镇里的大街小巷满是青翠翠的野菜，一行行，一堆堆，洋溢着田野的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