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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升处是故乡

■ 徐龙宽

我喜欢故乡的黄昏。

每当夜幕低垂,倦鸟归林时,村子上空慢慢飘浮起好多乳白色的烟、清灰色的烟和黑色的烟。起初,这些烟在村子里飘散、飘摇、飘荡,最终混合在一起,围绕在村子的周遭,又漂浮在村子的上空。

村外的炊烟往往是和着黄昏升腾的地气一起出来,远远看,像一层雾,淡淡地围绕着村庄,紧紧地排列在乡间小路两旁,无声无息,你靠近,它便消失,你离开,它又飘荡其间。我常常跑到几里开外的黄河大堤上,瞩目良久,远远地看家乡的炊烟散了又聚,聚了又开。

循着炊烟的味道,我可以找到归家的路。老家东屋里装满了秸秆、麦糠、树叶,这是炊烟产生的原料,也是我们做饭、取暖的重要物质。东屋还有一个小灶,偶尔会用来炖菜。有一次,家里炖了一只土鸡,淘气的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鸡肉的香气惹得我肚子咕咕直叫,我从柴禾堆里躺着,等待鸡肉出锅。丝丝香气让我坐卧难安,一会儿掀开锅去看看,一会儿再掀开看看,就在我掀开再盖上的时候,一个落下来的玉米秸绊倒了我,我摔倒在炖鸡的锅边,嘴唇不偏不斜地磕在锅沿上,瞬间鲜血淋漓,吓得母亲一把抓起我,背起来就往卫生室跑。浮肿消去,我的嘴唇上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直到现在,每每看到我唇上的伤疤,那锅喷香的鸡肉都会涌现在我脑海。那篱笆,那护栏,那些堆积如山的树叶、麦糠、秸秆、树枝,那些土屋上方飘出的带有玉米汤、地瓜饭、炖鸡肉、炸丸子味道的炊烟,都会“铁马冰河入梦来”。

故乡的味道还有一种软软的手擀面,它不同于兰州拉面的劲道,也不同于镇江锅盖面的配料多样。故乡的手擀面面汤混浊浓郁,面条软烂适中,入口即化,“浇头”也非常单一,只用些许葱花、熟油、精盐,用滚开的水一冲而就。家乡人称之为“烂面条”。

做这种面条是母亲的拿手好戏。一瓢白面,淋些清水,和面、揉搓、摁压,平凡的面团在每一次揉压下,面香和韧性得到升华。和好的面搓成长条,再用擀面杖一遍遍地擀开,撒上面浮,对折起来,用刀均匀地切开,一根一根的面条便制作出来。

灶下柴火呼呼地燃烧,大多数烟随着烟囱跑出去成了炊烟,一些调皮的烟却从灶门溢出,轻舔着灶门,在灶王爷的眼皮底下妖娆地跳舞。滚烫的水顶起面条,翻转而下,一圈一圈地在水里舞动,细碎的水泡绕着锅沿转圈,大泡下去,小泡又起来,整个锅里演绎着一场美食的蜕变。

我非常喜欢吃这种烂面条,面条软烂,面汤浓稠,即便不淋“浇头”,依旧醇香扑鼻,吃了暖肠胃,易消化,非常滋养人。

我曾经说过,老家最不缺的就是炊烟,有炊烟就有人气;有炊烟,院落就鲜活,老屋就温馨,村庄就有生机。

炊烟,是陶潜笔下的田园

炊烟,是庄奴眼里的牧歌

炊烟,是余光中梦里的乡愁

炊烟,是漂泊游子心中的归宿。

我多情的故乡就藏在炊烟的深处。在我眼里,它是恬淡的玉米粥,飘香的炖土鸡,还是浓情的烂面条。它是美味的前提,是一股火辣辣的人间烟火。

2024-07-26 1 1 聊城日报 content_54904.html 1 炊烟升处是故乡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