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谷 陈会婷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乡亲们喜欢见缝插针地在房前屋后开出或大或小的菜园子，而韭菜是园子里的常客。母亲也不例外。

母亲是个有经验的菜农，土地深翻晾晒后，用钉耙耧平整，用脚把暄软的土地细细地踩一遍，平整的土地印上密密的脚印，如群蚁排衙，仿佛给地打上格子、绣好了花。浇水之后，就把韭菜种子均匀地撒上，再盖上一层细土。在明媚春光的氤氲下，几天后，针似的韭菜苗插满一地，嫩嫩的，绿绿的，摇头晃脑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刚长出来的韭菜有些杂乱，横不成排，竖不成行。粗壮之后刨下来重新栽种成行，浇水施肥之后就蓬蓬勃勃地绿起来了。

春韭号称春天第一鲜。春日早晨，在微风荡漾中剪下一畦春韭，抖去露珠和晨雾，择洗干净切碎，加入炒熟晾凉的鸡蛋碎，撒上一把虾皮，和上点香油和盐巴，就可以包饺子了。这是我最喜爱的韭菜三鲜馅饺子，包的时候都忍不住偷吃几口这鲜香四溢的馅料，为此没少挨母亲的唠叨。

春日的阳光如朵朵水花迸溅，明亮而不耀眼。母亲灵巧的双手在案板上游走，揉面、切剂、擀皮，不大一会儿，饺子就包好了，一个个皮薄馅大整整齐齐地站在盖帘上，像整装待发的士兵，直到锅里水开，雄赳赳气昂昂地跃入沸水中。

饺子下锅，如银鱼入海，水花翻滚，洗过热水澡的饺子，皮慢慢变得透明起来，绿意盈盈，仿佛春天的芬芳都从这皮里溢出来了。煮熟盛在白玉般的盘子里端上桌，馋猫一样的弟弟已经迫不及待了，夹起一个就咬，烫得他直吸凉气。

吃的时候也可以蘸料汁。我们家喜欢蘸蒜泥香醋，有的地方喜欢蘸辣椒油。我和二姐喜欢佐以料汁，韭菜的鲜香融合蒜的辛辣，开胃又酸爽。大姐喜欢吃原味的，她说这样能吃出韭菜的清香，不掺任何杂味的鲜美。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吃了一冬的萝卜白菜，一剪春韭，不光入了眼，也入了肚，真是五体通泰，福之所至！而今，冬天不缺各色蔬菜，但第一刀春韭，依旧弥足珍贵，而能吃上母亲包的饺子，我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