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 王永玺

儿时记忆中最有趣的当数夏日，夏日最惬意的当数夜晚乘凉。

夏日酷暑，农村尤甚。赤日炎炎若漫天大火，人如在炉火中烧烤；地上热浪翻滚，走在路上恰似在火鏊中行走。

傍晚，终于迎来一天中最美妙的时刻。男人们撂下锄头到水塘里洗个澡，冲去一身的汗污和疲劳，全身透着清爽。他们随便吃三两口饭菜，填饱肚子，就拿着旱烟袋、芭蕉扇、马扎或小木凳，来到村头小桥上，边用芭蕉扇扇着风边唠嗑，讲牛郎织女，说刘备招亲，聊猪八戒孙悟空，也谈临清解放，还会聊某人种瓜发了财，某人种烟赔了本，话题五花八门。

女人们也不在家闷坐，拾掇完锅灶拿块油布席片，抱着孩子来到胡同口，芭蕉扇驱赶着蚊虫，哄孩子在席片上睡觉。女人聊天的内容自是离不开家长里短：夸自家的孩子聪明懂事，说谁家的媳妇和婆婆争吵，当然也不可避免地要交流针织、烹饪技术，偶尔咬咬耳朵，说说村里的八卦……

我们这帮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最不甘寂寞：一会儿到水坑里玩水，一会儿去摸知了猴，一会儿玩捉迷藏，一会儿去听故事，一会儿又去逗弟妹。反正是不弄出些动静来不罢休。

还有人去屋顶上乘凉，弄一块草席，躺在房顶，迎八面来风。那年，村里的水爷爷半夜热得睡不着，蹬梯子上房，在屋顶睡觉。突然，鸡窝里的鸡惊叫起来，许是钻进了黄鼠狼。水奶奶在屋里搂着孩子大喊，水爷爷一个激灵爬起来就跑，睡眼蒙眬中忘记自己在房顶，重重摔到了地上。好在土屋低矮，他只是跌伤了腿。

夏天的夜晚是美好的。清风徐来，拂面生凉，近处虫声唧唧，远方蛙鸣阵阵；仰望星空，灰蓝的天际银星闪烁，月光皎洁，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夏日的夜晚是短暂的。因为第二天还要忙农事，于是女人唤男人，爷娘唤孩子，恋恋不舍地回家睡觉。

岁月如水，转眼几十年过去。农民富裕了，家家住上了砖瓦房和楼房，繁重的劳作也被机械化代替。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或进城经商，村里留守的多是老人、妇女和儿童。

如今的夏夜，再不似往昔的酷暑难耐。村广场上明亮的灯光下，男女老少欢歌热舞。回到家中，在电风扇、空调制造的清凉里看看电视、玩玩微信，和远方的亲人视频聊天倾诉衷肠。人们享受着富裕文明带来的美好光景，生活别是一番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