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诗人谢榛》
小说连载⑯
聊城 武俊岭
谢榛从杨府出来,回到旅店,躺在床上,慢慢回味杨一清的话。鸡鸣唧唧时,他尚矇眬,天亮时,才渐有鼻息。
谢榛一觉睡到日头偏西,醒来后略事洗漱,信步走上大街。棋盘街是北京有名的大街,街上旅店、酒楼遍布。门面阔气的地方,谢榛自然不敢进去。他一直走到棋盘街的西头,看到一个稍小的饭馆,才稍微大胆地走进去。
厅堂虽然不大,倒也干净,店内已经有了六七桌食客,正吃喝得热闹。跑堂把谢榛引至角落处一张桌子前坐下,问道,客官想吃点什么?
我一个人,来一盘牛肉,一盘猪肉炖冬瓜;来一壶酒,不要太贵的。
不一会儿,酒菜上来,谢榛虽然意趣不大,但肚子饿了,便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正吃着,忽然看到走进来一个年轻和尚,在离谢榛不远处的桌子前坐下,大声冲着堂馆吆喝,好酒好菜,尽快上来。
让谢榛诧异的是,堂馆并没有走近僧人,问清到底吃什么,便径直把酒菜端了上来。对这僧人,谢榛不免多看了几眼。僧人醇香地吃着,贪婪地喝着。一抬头,发现谢榛正好奇地看着自己,便哈哈大笑了,说,你这人,放着肉不吃、酒不喝,看我做甚?谢榛马上站起来,说,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僧人也站起来,说,哪里话,有什么得罪的。我看你也一个人,我们就在一块吃喝吧!
谢榛听了,痛快地说,好啊,我正愁独饮无伴呢。
和尚说,说好了,最后算账由我,你不能与我争。
这……谢榛有些踌躇。
和尚说着,便把自己桌子上的酒菜搬到谢榛桌子上,随后,斟满两人的酒杯,用力地把手中酒杯碰向谢榛的,然后一饮而尽。谢榛也不示弱,也是一饮而尽。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兄台,你是哪里人?来京师做什么呢?
山东临清人,来北京……谢榛稍一停顿,继续说,拜见杨一清大人。
你见到杨大人了?
见到了。
僧人不说话了。谢榛明白,别看这僧人吃肉喝酒,但说话极有分寸。人家并不问自己来见杨大人的动机,可见是一个知趣的人。
谢榛于是率直而言,我是一个平头百姓,爱写写诗。听说杨大人也爱写诗,所以就跑来求教。
杨大人看了你的诗?
对。他看了我的拙作,还鼓励了我几句。
和尚说,正好,我十天前认识了一个新科进士,姓李,约好明天游香山,你去吗?
我还是不去了吧,我想回临清了。
别迟疑了,一切有我,再说,还有李进士呢。他是富家子弟,为人磊落慷慨,花起银子来如同流水,凡事你不用管,好吗?
那好吧。对了,还没问大师法号呢。
悟正。我老家在湖广,专事游方,立志游遍天下。这京师,自然不能不来。
谢榛不觉暗暗称奇,便想,如果不来京师一趟,怎么会遇见这样的人物呢。
二人推杯换盏,饮至半夜,方才尽兴。和尚用碎银子付了账,与谢榛一块歪歪倒倒地走进王四旅店。二人进屋,倒头即眠。
第二天,和尚把谢榛推醒,说快起快起,我与李进士约好这个时辰会面,别晚了。谢榛听了,连忙起来。
二人走出旅店,向东一路走去。走着走着,和尚高兴地大声呼喊,李进士,李进士,你看看我给你找了一个游伴。
三个人走到一块儿,谢榛见这李进士二十多岁,一团和气,不觉心生羡慕。李进士呢,见谢榛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左眼却锐利似剑,便知道不是一般人物。于是他率先向谢榛施礼,说,小生见过兄台。
谢榛连忙还礼,问,李进士是哪里人?
我是河南临漳人,姓李名秦。
临漳,那离安阳不远了。
正是。安阳是赵王的藩地。现在这位赵王雅好诗歌,是一个好王爷。
悟正说,谢兄台便是一个诗人,昨天他背了几首,我听了虽然不十分懂,反正觉得好。
那以后要向兄台多多讨教了!李秦认真地说。
哪里,我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以后还得劳烦贤弟提携!
悟正说,谢兄是临清人,那可是一个大码头。
李进士说,是的。大学士李东阳就写过两首临清鳌头矶的诗,我现在只记得一首:
十里人家两岸分,层楼高栋入青云。官船贾舶纷纷过,击鼓鸣锣处处闻。
谢榛听了,忍不住说,李大学士这诗,过于写实,就像一块无窍的石头,风吹之后并无佳音。
李秦听谢榛如此说,不觉心里一惊,说,兄台真是行家。
谢榛正要自谦,悟正说,大家别杵在这里了,快去香山吧。
李进士雇了一辆马车,用了半个时辰,三人到达香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