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姥娘
■ 茌平 王栋
小时候,每当月亮升起,姥娘就对我说,月姥娘出来了。
月姥娘,多么亲切的称呼。这个称呼大概叫了几千年或者上万年了吧?这个称呼,直接拉近了我们和月亮的距离。月亮,成了我们的亲人,而且是至亲。月亮,就是姥娘的化身,月亮、姥娘在我心里完全可以画等号。
谁的头上没有一轮或圆或缺的月亮呢?
儿时的月亮,是晚上的一轮太阳,是天空中最亮、最大的一颗星星。那时没有电灯,月亮挂在空中,如一块璞玉,像一面镜子,光辉干净澄澈,照进屋子里比煤油灯还亮。她驱散着无边的黑暗,抚慰着无数胆怯无助的心灵。儿时的我,晚上最期盼的就是月亮升起了。而有关月亮的传说——比如嫦娥,比如吴刚,比如玉兔,都让我幼小的心灵产生无尽的遐想……
长大后,我读到或听到很多关于月亮的诗词歌赋。因为月亮,我懂得了乡愁;因为月亮,我慨叹人生苦短。我背井离乡,月亮是我倾诉心曲的对象,她安慰我,使我酣然入梦,是我夜行路上最温馨的陪伴……
谁的生活或者记忆里没有姥娘的音容笑貌呢?
姥娘,是每个人生命的另一个源头。我的姥娘尽管已去世20年了,我依旧清晰地记得她慈祥的面容。我没有见过年轻时的姥娘,有记忆的时候,姥娘已经50多岁了,头发花白,在脑后挽了一个鬏,脸上皱纹堆垒,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姥娘没有年轻时的照片,但看到花甲之年的姥娘,我可以想象到她年轻时的风采。她身着20世纪七八十年代流行的灰色或者青色衣服,裹着小脚,走起路来带风,浑身上下透着干净利索。纺线、织布、裁剪衣服是姥娘的拿手活。姥娘的心灵手巧不仅让舅舅和姨娘们穿好穿暖,还惠及邻里以及外村人——姥娘娘家的一位妇人,按村里的辈分叫姥娘姑姑,她做不了的衣服什么的,都请姥娘来做。她的孩子也称呼我姥娘为姥娘,这声称呼,包含着多少恩情呀。
对我来说,童年对于美食的记忆,多半和姥娘有关。姥娘堂屋房梁下吊着的竹篮子里充满了诱惑。竹篮子里,有姥娘舍不得吃、油透了包装纸的点心,有长满“皱纹”的苹果。姥娘家里屋的角落里,有封得严严实实、用酒洗过、已经腌红了的酒枣……可是现在,我再也见不到姥娘了,再也吃不到姥娘的酒枣或者点心了。子欲养而亲不待,姥娘也吃不到我给她买的各种美食了。
姥娘已化作那轮月亮,月亮的面孔就是姥娘的慈颜。我想姥娘时,就抬头看月,月亮会幻化成姥娘白发苍苍的样子,一脸微笑。我知道,姥娘想她的儿孙时,就会升上天空,俯瞰我们。她无言,只把光辉缓缓倾泻,一如当年她对我的慈爱源源不断。
中秋时节,我再次仰头看那月姥娘,眼前又浮现姥娘和蔼可亲的面容。姥娘,你在天堂还好吗?外孙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