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淑玲

走在街上，看见路两边的摊位上在售卖各式各样的春联和年画，便想起了往日父亲写春联的情景。

父亲文化程度不高，因为是家里的老大，只念到初小，就辍了学。可他硬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学了很多本事：打算盘、拉二胡，把古书用老太太听得懂的语言讲出来，也能写喜联、丧联和春联。

每年到了腊月二十以后，就会陆续有人把红纸送到家里，父亲则细心地给每一份红纸贴个纸条，注明姓名、条联几副、门心联几副等细则。

白天干农活，到了晚上，父亲就会把灯挑得亮些，把某家的红纸展开，铺平，折好，裁开。但并不裁成单张的纸条，而是一对一对的，这样能防止有些粗心大意的人贴错。

写毛笔字并不轻松，尤其是在干了一天的农活之后。但父亲乐在其中，看他铺纸，折纸，裁纸，倒墨，悬腕，沉思，运笔，脸上是创作的快乐，手下是成功的喜悦。等写到最后，他在活动手腕的时候才会说一句：真累啊！但脸上依然是乐呵呵的。写春联是没有任何报酬的，搭上工夫不算，还要自己买笔墨，图什么呢？街里街坊的，帮个忙还不应该吗？话很朴素，却也道出了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相处之道。

1989年的春节，一直跟姥娘生活的我第一次回家过年，第一次看父亲写春联，也是最后一次与父亲一起过年。看父亲写得轻松，我也有些跃跃欲试。父亲看出来我的心思，说：来，试试吧？我拿过笔来，装模作样地端起架子，蘸好墨，铺平纸，就开写，可是，软软的笔尖怎么也不肯听我的话。我泄气了。父亲笑着说：不行吧？很多事，就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但是，最后父亲却把我写的“出门见喜”四个字贴在了大门外面的墙上，逢人就说“这是俺大妮儿写的”，一脸自豪的神情。

那年过完年的二月十五，父亲便因脑溢血离我们而去，我再也没有了与父亲学写春联的机会。

又是一年新春到，家家户户又要开始准备对联了。如果父亲在的话，必定又会乐呵呵地为大家写下一副又一副寄托美好祝愿的春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