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利

小时候我最盼望的是腊月二十五这一天。我们这里有句谚语叫“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腐”和“福”是谐音，寓意吃了豆腐就有福气、有福运，所以每到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忙着做豆腐。

做豆腐就要用到石磨。说起石磨我家的那两个磨盘可有年头了，听父亲说是太爷爷留下的。我家的石磨采用的是上好的青石，分成上下两块，其中相互摩擦的两个面，请了有名的石匠用钢钎子凿刻了许许多多、深深浅浅的磨齿。石磨分为大小两种，大石磨主要用来磨米、磨面。我不喜欢它主要是因为它太重。当时我还小，每个月都要帮着大人推磨，很累很乏味。我喜欢小石磨，不单单是因为它轻，最主要的原因是它磨出来的东西特别香，尤其到了腊月二十五这天，我家会磨一天豆腐，豆香飘满整个院子，久久不散。

这天，鸡还没打鸣，我家厨房就点起了煤油灯。爸爸双手紧握着磨杆，前推后拉，手臂有节奏地弯曲，逆时针转动，石磨也就紧跟着转动。妈妈站在磨前，一勺一勺地把泡好的豆子放进磨眼。豆子一点点变少，最后变成乳汁一般的豆浆缓缓流出。我则站在一旁不断地更换着装豆浆的铁桶。

豆浆磨出来后，首先要用白布过滤掉杂质，然后上锅用大火煮沸，在煮的过程中要不断地撇去浮沫。豆浆煮熟后要加入适量的卤水，过一小会儿，浓浓的豆浆就凝固在了一起，此时再倒入特制的木盒中压制，排出多余的水分，静等成型。

在等待成型的过程中，我总是忍不住偷偷掀开木盒，扣一块豆腐放进嘴里。此时豆腐还很烫，抓在手里非常滑，又舍不得丢，只得慌忙塞进嘴里，以至于烫得呼哧呼哧大喘气。可是，我顾不了那么多，因为在那个年代，吃豆腐比吃任何东西都香。

一盘石磨转了一圈又一圈，时间过了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觉中我长大了，终于可以抓起磨棍，分担父亲的重担。遥想当年父亲看起来轻松的样子，我心底一阵酸楚。其实石磨很重，而且越转越沉。父母把苦难的日子碾碎了，填满了石磨的磨齿，打磨出了我们有滋有味、幸福流淌的日子。

又是一年新年到，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有风自乡野吹来，带来故乡的豆香，勾起了我的回忆。